夜幕下,残破不堪的观星楼,“景色”蔚为壮观。
人潮如织,暗流涌动。
除了左一拨、右一拨的乞丐,院内院外,还有好多江湖豪客。
这些人手里,大多都拎着刀剑。令人感觉——仿佛这场“宴席”是一场战斗。
黑暗中,互相探听,乱吵乱骂。
残墙上,趴着数人。
那座倒塌的小楼,上面也有好几个人。
甚至院子里的大槐树上,也都有人。
观星楼,这座荒废了的院子,可能已经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
院子当中,走出一个肥胖高大的光头汉子,穿了一身土黄长衫,看上去有点像是和尚的袈裟,破破烂烂,他手里拎着一根鸡蛋粗的白蜡杆。
“左庄主在哪儿?”
光头汉子一声怒喝,粗大的嗓门,声若洪钟,他叉开两腿,站在当央,用手一抖白蜡杆子。
“咱们走江湖的,讲得是一诺千金,既然邀请郝大头来赴逍遥宴,怎么来了半天,见不到主人?左庄主,你再不露面,休怪郝某把这里砸个稀巴烂。”
一副怒气冲冲之状。
旁边,黑暗中有人出言讥讽,“郝大头,你砸呀,这里本来就是稀巴烂,再砸又怎么个烂法,除非你把所有人的脑袋都砸烂了。”
郝大头怒道:“我先把你的脑袋砸烂了。”
侧翼又有一个人说道:“算啦,大家都少说一句,逍遥宴只是一场骗局,大家都上当啦。”
旁边有人反驳他,“左庄主发了失心疯么?把咱们骗来观星楼,图的什么?骗骗别人,好玩么?他又不是小孩子,开这种玩笑,不无聊么?”
……
罗汉雄来的时候,观星楼的院内,已经乱乱哄哄。
他观察了一番,绕到院子的东北方,在侧角处的一个墙豁处,找到了隐藏在烂石堆里的高满堂和猪头三。
“高兄,朱兄,”罗汉雄在黑暗中一拱手。
高满堂和猪头三一起还礼,“罗堂主,您到了。”
猪头三在残墙上铺了两块砖头,伸手相让,“请。”
罗汉雄和高满堂并肩坐在墙头上。
这里位置虽然偏僻些,但是院中的动静,也能一览无余,而且最大的好处是撤退方便,如果院中有变故,能够立刻脱身而退。
“罗堂主,你看,”高满堂指着院子里,“那边院角隐伏着的,是船排帮的,他们手里都拿着木桨,一眼就能认出来,塔下的几个人,是红枪会的,都穿着红裤子,今天晚上,各路江湖人马,齐聚观星楼,声势不小啊。”
“那个乞丐头子王福禄,没来么?”
“呵呵,他早就来了,在墙角那棵大槐树上蹲着哩。”
此时,月亮从东方露头了,一片皎皎白光,映照苍穹,视野比刚才清晰了些。
罗汉雄朝着院里、墙头,仔细观察。
影影绰绰,一片混乱。
……
院中,一声怒吼,“月亮都升起来了,左庄主为什么还不露面?”
吼叫的,是那个叫“郝大头”的胖子。
院中的别人,也有乱叫乱嚷的,大家都显得很焦躁。这也难怪,好多人来赴逍遥宴,却扑了个空,这些江湖汉子,十个有八个都是性子粗豪的,那还不火冒三丈?
正自闹闹哄哄的时候,忽然有个尖细嗓音,高声叫道:“左庄主到——”
这一嗓子,全场都是一震。
立刻安静下来。
只见院子里,走进一个老头来。
这个老头,佝偻着背,肩上背着人破筐头子,衣衫破旧,走路缓慢,一点点绕着院里的碎砖烂石,走到那幢残破的二层小楼前进。
这是左庄主吗?
全场人都无比惊讶。
郝大头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老头的肩膀,愣头愣脑地问道:“老头,你是什么人?”
……
从看到老头的第一眼,罗汉雄就认出来了,这个老头,就是那天晚上,在野狐林误中地龙帮埋伏的时候,去石林里送信的那个傻老头。
这人傻乎乎的,说话行事都颠三倒四。
他怎么来了?
他是左擎天吗?不可能。
……
郝大头身材粗壮,比那佝偻着腰的老头高了足有一头,他伸手一抓,用的力气足了些,竟然将那老头给拽得跌坐在地,筐头子从肩膀上掉了下来。
旁边走过一个穿长衫的汉子,说道:“郝大头,你松手,愣头愣脑地像根傻大葱,这逍遥宴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出什么洋相。”
郝大头本来就怒气冲冲,听了呵斥,火气哪能搂得住,嘴里骂道:“老子用你管?”左臂一挥,那根白腊杆,朝着长衫人便打。
长衫人上身一晃,白腊杆“呼”地从头侧飞过,他却迅速伸手一抄,抓住白腊杆的中部,顺势一拽,同时飞起一脚,踢向郝大头的腰。
郝大头见这一脚来得猛,赶紧躲闪,不料想这一脚却是虚的,踢出去立刻就收回了,青衫人身子后斜,顺势一拽,一下将郝大头拽得跌坐在地。
郝大头身子肥胖,这一跤跌得重,把地上都砸得冒起一阵尘烟。
长衫人使的这招“顺手牵羊”加侧踹腿,非常巧妙,把身高力大的郝大头一下拽倒,赢得周围一片喝彩声。
“好,”
郝大头跌倒在地,恼羞成怒,顾不得屁股痛, 爬起来就往上冲,要与长衫人算账,不提防,身子刚刚站起,忽然“哎哟”一声,重新跌倒在地,肥大的屁股又一次砸得地面尘烟冒起。
这一回,别人都有些纳闷儿,那长衫人明明站着没动,郝大头怎么第二次跌倒了?
只见郝大头扭着自己的脚脖子,显得颇为痛苦,看来是中了什么暗器,黑灯瞎火,谁也看不清楚。至于这暗器是长衫人发的还是别人发的,自然也难以分辨。
“哈哈哈,”旁边的人发出哄笑声。
郝大头站不起来,嘴里依旧怒骂,“你奶奶的……”
“闭嘴,”长衫人斥道:“郝大头,你再捣乱,我把你的大头打成肉酱。”
这一喝,郝大头真的把下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两下子,比人家差得甚远。
长衫人不再理会郝大头,上前两步,将那个刚才被郝大头拽跌的老头,给扶了起来。
他问道:“老丈,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