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状如仙境。
满眼的翠绿,浓淡相间,细长而直挺的竹子高大挺拔,竹枝、竹叶随风轻摆,发出沙沙轻响,地上落着无数的枯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真美呀。”小芳像醉了一样,扬着手臂在竹林里乱跑。
前面,有个腰里系围裙,匠人打扮的汉子,正在往一根粗竹上钻孔。他的脚下,放着几支大大小小的竹筒。就是那种把竹节打通,可以当“水桶”使用的,用背带可以背在肩上。
给竹子钻孔,这事倒是有点特别。罗汉雄走过去,问道:“大哥,你在收拾竹子吗?”
“不是,我在取竹酒。”
“竹酒?”
“对啊,酿了三年的竹酒,那味道,简直就是琼浆玉液,再醇厚也没有了,比得上王母娘娘的仙酒,喝一口,飘飘然,香十年,一般人,根本就尝不到,就算是从前的皇帝,也没有这道口福哩。”
罗汉雄听他说得有趣,笑道:“那么说,喝到竹酒的人,都堪比神仙喽。”
“那当然,小哥,今天你来巧了,我刚取出一筒新竹酒,你来尝一口,喷喷香,怕你咬掉舌头哩。”
他弯腰提起一个竹筒。
拔下盖子,一股酒香飘出来。
“给,”
罗汉雄望过去,竹筒里有半筒子酒,颜色有些发黄,他接过来,刚要举起来尝一口,忽然背后的小芳,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哥,别尝了。”
“怎么?”
“人家这酒挺珍贵的,你喝过了,就糟蹋了。”
“这……”罗汉雄犹豫起来。
那匠人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事,喝吧,尝一口又不妨事,妹子,你也尝一口,不要钱。”
很热情。
罗汉雄还真有点馋。
辛苦了一夜,又奔波了半天,实在又累又乏,看着甘冽的竹酒,馋虫子一个劲儿地往上涌。虽然他平时不喜欢喝酒,但是面对这样天然纯净的竹酒,谁不想尝尝?
小芳使劲拉他的胳膊。
“哥,快走吧,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嗯?
罗汉雄扭头看看她。
小芳的脸色,虽然用土灰染了,但显出急促的模样。
他心里蓦地划了个魂儿……
很显然小芳话里有话,她一再阻止自己喝酒,定有缘故。绝非是怕自己糟糕别人的酒。想到这里,心头猛醒。罗汉雄立刻把竹筒给放下了。
笑道:“大哥,不喝了,你忙吧。”
转身跟着小芳向外走。
“哎哎,真的是,白给喝也不领情,好心当成驴肝肺。”
匠人在后面嘀嘀咕咕。
罗汉雄只当没听见,迅速和小芳一起,退出竹林。
到了竹林边缘的时候,他小声问道:“小芳,怎么回事?”
“哥,你傻呀,在外边,人生地不熟,你怎么随便喝陌生人的酒?你知道他是谁?再说了,竹酒既然这么珍贵,他能让你端着竹筒直接喝?那不是把满筒的酒,都给弄脏了?真正的酒匠,岂能这样马虎?”
“哦……”
罗汉雄恍然大悟。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果然是疏忽了。稀里马虎,差点铸成大错。当初自己在长沙老君湖被王世魁骗了,不就是因为马虎大意吗?
我太笨了。
若不是小芳心思细腻,今天很可能再次阴沟里翻船。
“小芳,幸亏有你,我真糊涂。”
他决定,把淡眉毛托付的事情办完,立刻赶回丘城,以免夜长梦多。
现在,只需将怀里那个小包,交到蔡记烧锅蔡老板手里,便万事大吉。
紧走几步,来到烧锅坊跟前,只见院门大开,有一股淡淡的酒精气味,在空中飘荡,他探头向里张望两眼,见院内有一架石碾,一个身着粗布汗衫的汉子,正在推碾磨米。一般酒坊里,用米都是精挑细选,自己磨,以保证酒的质量。
“劳驾,请问蔡掌柜在吗?”罗汉雄上前问道。
话音未落,从里面走出个倒背手的人,说道:“蔡某不揣冒昧,请问是何方高人,光临寒舍呀?”
此人看年纪约四十来岁,脸上一部络腮胡子,直长到眼睛下面去了,遮盖了半张脸。
罗汉雄赶紧拱手施礼,“蔡掌柜,在下罗汉雄,奉人嘱托,捎来一件东西?”
他把那件小包拿出来。
“这是一位绰号叫‘淡眉毛’的朋友,委托在下捎来的。”
“唔,兄台劳苦功高,蔡某感激涕零,虽是萍水相逢,却也心照神交,肝胆相照……”
嗯?
罗汉雄猛地一愣。
这人说话怎么回事?
他抬头盯着蔡掌柜,此人……一脸络腮胡子,自己从来没打过交道,然后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却是有些似曾相识,而且一说话满口成语,还用词不当,这事……
不对不对。
罗汉雄把那个小包又收回来,重新揣入怀里。
朝着络腮胡子的蔡掌柜,重新打量两眼。
杜秀才!
没错,就是他!
虽然弄了一脸大胡子,但是说起话来那副装腔作势之状,不贴切的成语一串串往外冒,除了他还有何人?
……
杜秀才是个土匪,他假扮蔡掌柜,出现在蔡记烧锅里,此事很不寻常。只能说明——烧锅坊出事了。
已经被土匪给控制。
罗汉雄毫不犹豫,朝小芳一使眼色,转身便走。
但是他发现——刚才那个推磨的汉子,还有另外两个人,已经在十余步外站住了,对自己形成了弧形包围之势。
……
罗汉雄沉下脸,说道:“做什么,我们要走,请让开。”
推磨的汉子也沉下脸,说:“不许走,今天,烧锅坊许进不许出。”
气氛,紧张起来。
罗汉雄估量了一下形势,对方起码是三个人,烧锅坊内部, 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个。自己和小芳两个人,若是动手,完全落下风。
怎么办?
……
罗汉雄扭过身来,瞅着“蔡掌柜”,冷冷地说道:“杜秀才,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蔡掌柜”眼珠儿转了转。
他装模作样的说:“你喊什么?不要张冠李戴,信口开河……”
“杜秀才,你别装了,盖天霸在哪里?”
“胡言乱语,徒劳无益,你还是悬崖勒马,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