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回到堕风小世界
“嘿咻!嘿咻!再刨一锄头!”
特莉莎全力挥动着手里的锄头,嘴里又一次喊着再刨一锄头,可她的动作却从没停过。
虽然不知道为何,特莉莎总觉得今早醒来后身体好像少了一个重重的负担,除了有一些肚子饿之外,身体从未像今天这样轻松有力。
她并没想过以后要是可以永远这样充满活力就好了,她只想趁着熟悉的疲惫来临之前赶紧把这片地刨完,也许将来收成好了,农场主没准儿会做个人,多分她家一些粮食。
顾开,蜷卧在地头的一个由他亲手刨出来的土坑之中。
土坑不大,刚好能让他被阴影遮盖。
村民们并没有对顾开的出现感到好奇,哪怕农场主的手下也没多瞧上顾开一眼。
毕竟黄种人奴隶也死过不少,而且如此瘦弱的孩童除了吃、什么也干不了,恐怕喂泔水都会有人嫌浪费。
烈日当空,被汗水浸湿的麻衣死死贴着特莉莎的皮肤。
“呼,希望守护神能在未来几天下一场小雨就好了。”眼角传来些许蛰刺感,特莉莎抹去汗水扛着锄头向地头走去,没有尽头的农庄现在只剩她一人。
想帮她的人没能力,有能力的人不想帮,特莉莎对此看的很开。
来到地头,特莉莎也没想着喊醒熟睡的顾开,她觉得顾开会主动跟在身后。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想,顾开在特莉莎离开地头没几步就跟了上去,到家才被特莉莎拦在屋门外。
哼着父亲教给母亲的歌谣,特莉莎用仅剩的清水擦拭着身子。
她想好好休息一下午,趁着晚上不那么热了再去田里多松松土。
银月如期而至,得到明日领粮通知的特莉莎将锄头放回,也做好了今晚继续挨饿的准备。
在她看来,这让自己饿上两个月的消息非常农场主。
“可不累一点怎么能忍得了饿呢?还是去吧!”
特莉莎又扛着锄头走了。
这次,顾开没有跟在她身后,而是趁着她开门的间隙,一溜烟钻进屋里后躺在床上睡着了。
特莉莎看到顾开没一会儿就起鼾,关紧房门便离开了,还将篱笆门也合上了。
田中,奋力刨地的特莉莎并未察觉到正有片片如雪般的月华洒在她的身上。
明明处于沙漠边缘,明明夜晚的气温很是冰凉,可特莉莎却并未觉得有寒意入身,只觉得不冷不热还有用不完的力气。
所以,特莉莎不得不继续刨了两分田地之后,饿着肚子精神抖擞的回家了。
——
“放粮啦!放粮啦!该死的农场主终于放粮啦!”
听到外面成群结队的呼喊,特莉莎扑腾一下从床上弹起,并没有着急向着村口跑去,而是等到门外的脚步声停息之后才出发。
这一路上除了一些腿脚不便却早早出门又落后的老人外,没再有其他人跟她打招呼。
特莉莎听这些老人说过,他们小时候的沙坡村很繁荣,那时候的沙坡村还叫绿杨村。
可后来沙漠来了,奴隶主来了,农场主来了,据说领主也换掉了。
于是,大家的地位也分出了个三六九等,曾经同他们一起玩耍的黑色小朋友不知道死在了哪里,打通一条丝绸之路的东国友人也被冠上了黄皮吸血鬼的名号。
可笑的是,那些东国人大多都很友好善良且大方。
最后,绿地没了,繁荣没了,最起码的平等没了,国王的由来也从人民投票变为了血脉继承。
这些发生不过百年的历史并没有被书籍承载,因为不怕死的都死了,怕死的只好重新编篡历史。
还好,特莉莎相信这些烂熟于心的故事是真的。
“特莉莎,你信不信一会儿我们领粮的袋子,会像上次一样变的更小?”
“信啊!当然信,佩罗先生死的时候我就已经相信了。”
“那就好,哎!”
特莉莎搀着几个老人停步在队伍的最尾端,队伍的前方有两个被打到濒死的白人农奴,身旁是几小袋沾满鲜血的面粉。
那两个人特莉莎见过,不是坏人,他俩前几年还是自由籍的农民。
“特莉莎,原谅你的母亲和哥哥,也许有一天你会理解他们,你要好好长大,将来替我们问问守护神,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好吗?”
“安兰奶奶…我…”特莉莎双眼含泪,搀着说话的老人慢慢向前挪动着,“你们都走了…我…我可怎么办?”
那名为安拦的女性老人抬粗糙起皴的右手,笑着揉了揉特莉莎的脸颊没再说话。
而其身后的某个男性老人则在同一时刻将手中的拐棍砸向队伍前方一个持鞭之人。
那持鞭人也是个混血,几个月前还曾邀请达利一起跟随农场主,可被达利拒绝了。
因为达利是贱民中的自由籍,他看不上农场主,更不想给仇人当狗。
“啪嗒”,歪七扭八且包浆的拐棍落在地上。
那持鞭人凶着脸快步走到特莉莎几人身旁,不由分说便向他们挥甩起血鞭。
“啪”的一声,上扬的鞭子末梢抽打空气发出恐怖的尖叫,还吐出一滴血珠滴在特莉莎悲伤的面庞之上。
又是“啪”的一声,特莉莎还未听见鞭子的破空声就被扑倒在地,身上的安兰奶奶替她接下了一道又一道甩下的皮鞭。
“啪、啪、啪!”
此刻与特莉莎一对比才发现,这持鞭人才更像那个永远不会力竭之人,他挥出去的每一鞭都竭尽全力,却又一次比一次更加大力。
很快,安兰奶奶死了,死的时候还在护着特莉莎。
而特莉莎死死睁着无神的双眼,她甚至都无法在第一时间想起安兰奶奶的名字,那微颤的双唇怎么都无法将痛苦和留恋诉说,更别说啼哭了。
至于另外几个老人,也随着特莉莎的意识一同失去了名字,将憎恨和不解永远定格在脸上。
或许,他们真的想对着守护神问出那个为什么。
眼见不该死的人都死了,持鞭人抹去脸上的血水扫过领粮的村民不屑道:“该死的老东西们,别以为看着我长大就能挑衅我,我的主人早就想让你们这些浪费粮食的老猪猡死了,呸!”
——
“为…为什么?”
听到特莉莎近乎于喘息的质问,持鞭人一脚将安兰奶奶的尸首踢开。
“嗯?原来是达利的妹妹,也是一个浪费粮食的母猪!”持鞭人眼中的阴狠更胜于前,他要将达利给予他的轻视通通报复给特莉莎。
而依旧有条不紊排队领粮的众人,此刻哪里还有早上出发时辱骂农场主的勇气,甚至连为特莉莎生出怜悯都不敢。
结果,持鞭人的鞭子还是抽了下去,只一下,特莉莎神情不曾变化的脸上出现一道长长的血肉沟壑。
同那几个老人一样,她没有因为剧痛而发出喊叫,但表情始终保持着崩溃失神。
“吓傻了?傻了也好,那就更加该死了!”持鞭人搓了搓手里那赋予他生杀予夺之权的鞭子,正要将第二鞭挥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他。
“住手!”
——
特莉莎的家中,熟睡的顾开好似做噩梦一般表情变的很是狰狞,可却没有醒。
再看他的脸上,出现一道自额头延伸到脖颈的血痕。
这血痕只出现了几秒就消失了,这本属于特莉莎的伤痕却没有被顾开承受。
因为特莉莎向他发出了请求,请求顾开让那伤口永远留在她脸上。
至于代价,则是顾开的心界消散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