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把桃夭放在床上,转头问少师:“怎么回事?夭夭体内内息为什么会那么乱?”
少师就像是犯了错被家长质问的小孩,一脸害怕的低着头,等李莲花问他,他小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找到夭夭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
李莲花低头看桃夭,又问道:“那她现在这样,可有什么办法?”
少师依然还是很小声:“没有,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吸收掉。”然后他又委屈道:“本来回来的时候基本都平息了的,谁知道又开始暴乱了。”
那个该死的单孤刀,从一开始就想算计主人,他把吻颈送给主人,只是想要害主人。
当年李相夷刚刚下山时,听闻长马刀的贺家遭东陵三帮围剿,当时长马刀一门早就金盆洗手,东陵三帮打着清剿匪寇的旗号,实则是觊觎贺家的天外陨铁。他与师兄单孤刀赶到之时,贺家只剩下最小的孩子,受贺家家主托孤,李相夷和单孤刀送那贺家三郎去往洛阳外祖家。但后来单孤刀到了洛阳便支开李相夷,独自行动,许久以后,李相夷得到消息,那贺家三郎死在了洛阳城外。
李相夷曾询问单孤刀,单孤刀却装作震惊,自言自己亲自把贺家三郎送到了其外祖家中,却又说长马刀贺家恶事做绝,想必是仇家寻仇,想要斩草除根。还说凡事自有他的因果,你我都尽力了。
李相夷自小就信任单孤刀,这漏洞百出的话竟完全没有丝毫的怀疑,就将此事放到了一边。
单孤刀得到了那块陨铁,托铁甲门施家制作了一件护心甲,和一把软剑,软剑送给李相夷作为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据说那护心甲刀枪不入,唯有那把剑能破。
李相夷得到剑之后,为之取名吻颈,取义刎颈之交,又换上吻字,浪漫又残忍。
陨铁饮血便会泛出蓝光,但李相夷过于珍爱吻颈,从来没让她见过血,十年前一切有少师,后来他也再没有过过打打杀杀的日子。
他没有机会知道那些事情。
但如果有一天,李莲花知道了,要怎么办?
桃夭不知道,但也或许她和少师都知道。
所以少师不敢说,所以桃夭心神大动五内俱焚。
少师看着李莲花皱着眉,温柔的为桃夭盖好被子,整理头发,他默默的走到门外台阶上坐下,心里十分煎熬。
他不该欺骗主人的,可是夭夭,夭夭那么恐惧,那么恐惧会被主人遗弃,他不敢说。
看着主人对夭夭那么疼爱,他也会想,也许主人不会那么狠心。
吻颈跟了主人这么多年,尤其是这十年来,主人只剩下她了。
单孤刀的背叛陷害,跟吻颈有什么关系?夭夭又有什么错?主人,肯定不会把那一切加注在吻颈身上的,对吧?
少师很混乱,少师不确定,少师很慌张。
李愿兮和苏小慵商量好怎么把元宝山庄隐藏的凶手和盗宝窃贼引出来之后,就让方小宝和苏小慵一起回了元宝山庄。
李愿兮坐在少师身边,问道:“你们,都知道了吧?”
少师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伸手抓住李愿兮的手臂,小声急切问道:“主人不会遗弃夭夭的,对吧?”
李愿兮沉默了一会,说道:“是,我亲爹,一生都没有遗弃吻颈。”
少师立刻就开心了,然后他站起来,说道:“那就告诉主……”
“但吻颈从此也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利刃,不再是如少师一般的战友。”李愿兮接着说道。
在他那个世界,李相夷很早就发现他身边那群人的意图了,包括单孤刀,又知道了兄长李相显的存在,对单孤刀再也没有那么深的滤镜了。
对于单孤刀送他的武器吻颈,李相夷也早早发现了真相,他警告了单孤刀,让单孤刀老老实实不要有什么异动。
单孤刀没有了封磬做后盾,没有其他出路,要敢假死离开,就算李相夷不动他,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于是便放弃了那条线。
至于吻颈,李相夷曾经亲口说过,虽然他没有遗弃吻颈,但他再也无法与吻颈人剑合一了。
离心离德,他和吻颈再不是同路,待剑不诚,剑便不诚于人。
不遗弃,是因为他舍不得。
但李相夷终究在和李愿兮说起人剑合一的课业时,说起这件事,他说:“或许我该重新给她找个主人的,她如今在我手中,再无法成就她自己。只是…罢了,她不愿。”
不愿什么,李相夷没有说,李愿兮却在父亲死后,才渐渐意识到,少师忠义,吻颈虽柔,却外柔内刚,李相夷对她心生罅隙,她便自此封闭,李相夷坠海而亡,吻颈也直接碎裂。
少师破万钧,吻颈化柔骨。
吻颈是一把很特殊的剑,它浪漫又残忍,爱恨都十分的浓烈,她知道是因为单孤刀,李相夷才对她心生罅隙,她要断单孤刀筋脉时候,李相夷都拦不住她。
那天事情处理完,李愿兮亲眼看见李相夷用手弹着吻颈,训斥她戾气重,吻颈立刻暴发出一阵嗡鸣声,随后陷入了沉静。后来李相夷告诉他,吻颈刚烈,她甚至恨李相夷起了放弃她的念头,所以气性大到十年不理会李相夷。
气性这样大的一把剑,却在李相夷死的时候,自绝在李相夷怀中,与李相夷一同尸骨无存。
如今他在这个世界,亲眼见到了吻颈的剑灵桃夭,他不知道如果李莲花起了放弃吻颈的心思,那桃夭会不会也十年不理会李莲花呢?
又或许,会是更加刚烈的反应。
少师听见李愿兮的话,怔了怔,才颓然的重新坐下。
无法和主人人剑合一并肩作战,这样的结局,和被弃有什么差别?
几日之后,方小宝和苏小慵将金管家背后的人抓住了,正是公羊无门,而宗政明珠也是帮手,就是为了拿走和泊蓝人头在一起存放的,金家当年从南胤带出来的冰片。
自然,这冰片和泊蓝人头在金常宝去过万圣道得知李愿兮身份之后,被金常宝献给了李愿兮。
李愿兮拿走了冰片,又将泊蓝人头还给了金常宝。
金常宝如今已经在用封情祭司的法子治疗树人症了,虽然根除依然很难,但正常吃药,至少树人症的病症不发,被限制住了。
金常宝也遵守承诺,四处打探了金家其他的私生子女,将元宝山庄可以帮助他们控制树人症的事情通知了下去,已经发病的人赶紧前往元宝山庄,死去之人的家属又一次悲痛欲绝,但总归,是个念想。
金常宝也知道有这条血脉的孩子也有可能生有树人症,比如简凌潇的儿子,他也同意简凌潇的儿子来元宝山庄治疗,其他兄弟姊妹的孩子,但凡也生了病症,也可以来元宝山庄,说明身世,一样给予治疗。
至于跟金家没有关系的人,如果得了树人症,来到元宝山庄请求治疗,那就只好告诉他,也能治,治疗的方子不一样,治疗效果没有那么好,毕竟,金家是南胤人,血统不一样,南胤祭司管不到其他家。
至于监察司和百川院对放过金常宝和元宝山庄以及泊蓝人头的看法,恩,他们敢有什么看法吗?
宗政明珠本就是为金鸳盟的角丽谯办事,角丽谯是有些狂了,但她毕竟还是南胤人,她看不上封磬和万圣道,对南胤祭司却天然有畏惧。
而百川院,呵呵,云彼丘每天在自己院子里承受碧茶之毒的痛苦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难道真的完全不知道吗?胆都吓破了,还敢管少师的事?
事情完结之后,李莲花听了方小宝的解释,依然有些地方想不通,毕竟金常宝和南胤的事情被李愿兮隐藏起来了,中间断了一大截,一般人是发现不了,但李莲花却觉得有的地方他想不通。
于是和方小宝一起再次搜查元宝山庄,又碰上了苏小慵,在库房里找到了南胤的生灵鼓。
此物原是古南胤的一种劣习,挑选最纯净美丽的女子,精心养到成年,然后将女子的皮生扒下来做成鼓,还要用骨头做成骨棒。相传这样做出来的鼓,鼓声能直通南胤的神灵。
这么大一面鼓,显然一个女子的皮是不够的。
这样残忍的劣习,和残忍的神灵,最后被封情废去了,从此以后,南胤所有神迹都是封情以自身力量所实现的。
李莲花一直在想,他在金满堂屋子里,在芷榆姑娘身上闻到的香是什么,为什么那么熟悉,答案也在这面鼓上找到了。
李愿兮缓缓走近,轻声解释道:“这个香,叫做无心槐,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燃之可使人产生幻觉,失去痛感,如果大量使用,也可能导致习武者武功尽失。”李愿兮站在光暗交界的地方,小小的身子显得十分诡异,但他的声音却又十分委屈的说道:“爹爹,我跟你说过了,金满堂是南胤人,是你不听的。你要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好了,我一定会告诉爹爹的。”
李莲花回头看向李愿兮,眼神锐利,却带着一丝脆弱,他看了看方小宝和苏小慵,尽量缓下心绪,才说道:“李愿兮,你跟我过来。”
李莲花带着李愿兮出去,然后李愿兮带着李莲花去了另一间密室。
李莲花和李愿兮对坐,李愿兮垂眸乖巧,李莲花沉默半晌才问道:“当年,我师兄单孤刀,也就是你师伯,他死的时候,身上就有这无心槐。你告诉我,你师伯的死,和南胤有关吗?”
李愿兮捧着杯子喝茶,喝完放下杯子,说道:“大伯和封姨说,等您解了毒再慢慢跟您说这件事,您确定现在就要知道吗?”
李莲花再怎么变,他的本质还是曾经那个他,这些年他都在找单孤刀的遗体,终于找到了,他却发现,背后的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他很想知道真相。
而现在,这一切,似乎还跟他的母国有关,原本在少师和李愿兮的说法里,他对南胤是抱有很大的好感的。
但李愿兮其实并不想让李莲花对南胤有那样的好感,因为在他和大伯李相显的思维里,南胤跟他们关系不大,养着就是。
大伯并不想帮南胤复国,封姨对复国其实也没什么想法,之前那个世界,掀翻了整个朝堂江湖,封情也没有趁机复国。
毕竟,对于一个亲手毁了自家主上的叛国者,还一口一句忠君爱国的臣子,他们在意的,也不过是万圣道在外经营,给他们带来的东西。
封磬是个很善于经营的人,经营到老臣为了保他,在李相显脚边不停哭嚎祭司造反封磬护国,这便可见一斑了。
而封情掌控万圣道之后,绝对不会再如封磬一般供养他们,还是那句话,养着便是,至于怎么养的,当然是自给自足了。
自己养猪种地,才是正道。
国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臣子,笑死了。
李莲花要知道,所以李愿兮就说。
李愿兮知道的很详细,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不给他说清楚,万一和那边串了怎么好?
于是,李愿兮把单孤刀的事情,都说给了李莲花听。
包括单孤刀对李相夷做的后手,包括假死,包括万圣道的事,还包括单孤刀害死了师父漆木山的事。
李莲花沉默良久,才问道:“他…现在在哪?”
李愿兮顿了顿,轻声说道:“我来那天,把他和那具假尸换了。”
李莲花睁大眼:“埋了?”
李愿兮点头:“埋了。”
李莲花不可置信,“为什么?”
李莲花不理解,他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别人说,即使这个别人是亲儿子,亲大哥,他也不愿意相信。
幼时对他好,爱他如命的是大哥,但与他一起长大的,终究是单孤刀。
直接将人杀了埋了,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李愿兮沉默了一会,说道:“桃夫人说,不允许他骗你,所以,他就必须真的死了。”
李莲花似乎听见了什么让人无法置信的事情,他重复说道:“桃夭?”
李愿兮垂下头,轻声说道:“封姨本来已经把单孤刀押下了,等你解了毒再处理。但桃夫人…说他必须死。”
李莲花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笑了起来,嘴里说出的话,却刻薄的让李愿兮颤抖,他说:“桃夭心智不全,她能做什么主?你们竟然会听她的?”
李愿兮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莲花一手扶着桌面,有些艰难的坐起,李愿兮想去扶他,却被李莲花推开。李莲花深深看了一眼李愿兮,又莫名笑了几声,让人看不懂情况。
李莲花就这么自己一路回到了莲花楼,其他人都在元宝山庄,只有少师守着还没醒的桃夭。
李莲花坐在桃夭床边,默默看了很久,才凉凉的问少师:“师劭,桃夭让封情和愿兮做的事,你知道吗?”
少师慌了一瞬。
他知道呀,就是因为知道,才害怕。
他实在是没想到,桃夭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替主人做主的,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了,单孤刀死不死,那可是大事,怎么能背着主人直接定了生死呢?
桃夭不懂事,封情怎么就由着她了呢?
封情和愿兮还准备以后跟主人说,可桃夭根本就不想给主人知道的。
而现在,主人这么快就已经知道了。
李莲花似乎看出了少师的慌乱,他转头看向少师,眼神锐利,严肃的说道:“师劭,我知道你很多事都不能说,我也不逼你。但这件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再瞒着我,也没什么用了、”
少师低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夭夭不是故意的,夭夭她只是···”
“谁给她的权利,替我决定这一切?”李莲花转回头看着桃夭。
少师讷讷不敢言。
李莲花盯着桃夭的脸,继续问少师:“她还背着我做了什么,一并都说了吧。”
少师迟疑了,但看着李莲花带着冷意的侧脸,最终还是对主人的忠心占了上风,小声的说道:“夭夭没有做别的了,真的,她只是希望所有单孤刀的事情,都停留在十年前,不想你知道单孤刀所做的事情。”
李莲花少见的发了怒,少师没敢隐瞒,把那些年单孤刀所做的一切,都说了个干净,他不知道李莲花知道多少,不敢少说,但多余的一句没敢提。
李莲花心内对比李愿兮和少师的话,发现确实都大差不差,却依然继续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少师认真的点头说道:“真的,封情当时在南胤,她早先就知道她哥找了个主上,她没看上那人,不愿认主,只让她哥自己在外面胡来。后来她知道真相,当时就气炸了,直接从南胤跑到万圣道,当时单孤刀还坐在主位上和封磬说着怎么做计划搞风搞雨的。后来封情把人押下,说了真相之后,封磬当场吐血,且再无一丝反抗之心,单孤刀却还不知悔改,叫嚣自己身份贵重,就是南胤皇族之后,还···还把他害你一辈子这事,当成他毕生做的最出色的事情。”
李莲花眼中溢出嘲讽之色,但没评论什么,只是继续问道:“他害死我师傅漆木山一事,确定属实吗?”
少师回答:“封情做了口供,也通过口供查过了。漆···前辈过世太久,确实查不出来,但单孤刀体内确实有多几十年的功力。他的资质一般,靠自己绝对没有可能达到的。还有,他身边有几本秘籍,都是漆前辈去世前些年所书,他还曾向外散出去一本,封皮叫做《山家清供》,似乎是漆前辈生前最爱的菜谱,后来由妙手空空交到你手上。”
似乎,这确实可以证实,单孤刀就是欺师灭祖、阴谋算计的人了。
可李莲花怎么可能认,师兄没有亲口认,光看其他人说的,这让他如何认?
少师还是小声为桃夭求情:“单孤刀真的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夭夭是不该替你做决定,但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她看不得有人伤你害你,你别气夭夭。”
李莲花闭闭眼,没有正面回答:“告诉封情,我的事,我自己决定。”
少师低头应了。
李莲花又说道:“夭夭什么时候能醒?”
少师回答:“夭夭好多了,气息已经平稳了,最晚明日便会醒来。”
李莲花点头,让少师去万圣道给封情传话。
这种话,真的有必要亲自去传吗?
但少师不敢反驳了,李莲花现在让他做什么,他都要去,他不敢再惹主人不高兴了。
夜里,桃夭醒了,迷迷糊糊中,她发现李莲花坐在床边。
“花花,你怎么不睡觉?”桃夭一手揉着眼睛,坐起来,一手去拉李莲花的袖子。
李莲花只点了床边一盏灯,就真的坐在床边,光线明明暗暗的,让他的神情和思绪都变的更加神秘而深不可测。
李莲花幽幽的问道:“夭夭,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桃夭怔了怔,傻呆呆的看着李莲花,好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角就划出了泪,“花花啊,你这是做什么呀?你知道了什么?要这么来问我呀?”
李莲花对桃夭这个笑,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也许是在夜色之中,昏暗的灯光让他没有看见桃夭眼角的泪,于是他的眼中还流露出一丝厌恶。他继续幽幽的说道:“终于不装了?”
桃夭抱着被子,靠在床头,一手撑着头,懒倦的说道:“装?我没有装呀。花花,是你跟我说,只想跟我一起过这样简单的生活的,所以我也愿意为了你做个傻子。可是你呢?你非要卷进那些事情里去,那我能怎么办呢?李莲花,你真的没想过吗?如果你卷进去了,我却还是那样的傻子,那我应该被摆在什么位置上?”
“我只是想查清我师兄的事情,只要查清了,我们还是可以过那样简单的生活的。”李莲花反驳道。
“算了吧,你就是用这样的话骗自己的吗?”桃夭真的很厌倦,厌倦这世间的一切。“男女之间呢,至少要有相对平等的思想维度,要互相尊重,要志趣相投,要性情相合,否则是相处不来的。这不是你说的吗?还是说,在你心里,只有乔婉娩才配,我不配?”
李莲花愣了愣,他没想到桃夭突然说出这话,这话是他在百川院里对少师说的,所以少师告诉了她吗?
李莲花没法解释,他自己心里知道,从前他也觉得,他和桃夭缺少相对平等的思想维度,因为桃夭一直心智不全,但如今很显然,桃夭根本就很正常,只是因为他希望过简单的生活,所以她才那样简单,他改变了,所以她才跟着改变了。
诡异的,李莲花心里还有一丝的复杂的感动,夭夭为了他,才改变的。
但也就是那么一丝,因为,李莲花从本心上说,他还是不想夭夭改变,心底微妙的心绪告诉他,他接受不了桃夭现在这个样子,厌倦,厌恶,她不会喜欢他一边纠结于曾经的过往一边又憎恨李相夷的矛盾。
李莲花说道:“你是你,她是她,你跟她不一样。”
这句话,其实很神奇,在每个人的思维里,可能会有无数种意思。
李莲花心中,乔婉娩是他不可否认的从前,但那已经被清晰的分割了,乔婉娩的分手信,他收到了,也接受了,从此他和乔婉娩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人了。再见,也只是故人。
毕竟,在他和乔婉娩在一起之前,他们也是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
当年的乔婉娩,确实是难得可以和他过上招的侠女,且乔婉娩在大道公义上从来没有差错,她认可他的理想,售卖自己的嫁妆辅助他成就四顾门,甚至在之后放弃自己的理想,专心打理四顾门内务,从来也不是因为他们后来在一起了。
他当年也是叫乔婉娩姐姐的,也曾十分尊敬的,谁知道后来怎么想的,怎么就跟乔婉娩走到一起去了呢?这段恋情,如今回头看过,属实是有些辱没了他与乔婉娩的情义。
只是一切都是曾经,无法否认,也无从更改,他将能还给乔婉娩的都还了去,确认了分手,也尽自己所能去解开乔婉娩的心结,至于她的心结究竟是不是真的解开,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虽然晚了十年,但他自认和乔婉娩从此再无任何牵扯了。
而桃夭不一样,她是他不可分割的未来,他压抑心中的爱意,约束自己不能引导桃夭动情,甚至卑微到只敢在黑夜中偷吻她,但他唯独没有把她从自己的生命中分离,他活着,就要和她在一起,他死了,他也想让桃夭不会忘记她。
他也是有卑劣之心的,他不想桃夭忘记他,明知道桃夭未来的岁月那么长,他还是不想她忘记他。桃夭可以一生都不懂情爱,但她不能忘记他,忘记他们的曾经。
可这样的话在桃夭耳中,就是,她和乔婉娩不一样,她比不上乔婉娩。
心底泛着一种笃定又理所应当的凉,桃夭的内息又开始暴动,她用一只手死死的掐着另一只手,以此缓解内息的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