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
忽而,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开来。
张观山微微侧目,见一个破碎的酒葫芦,落在他的身前,不由让他心中一沉。
抬首看去,那玉面男子少了半边身子,大吐鲜血倒飞出去。
青官渡跪坐在地上,脸庞比此前更加苍老,一身青衣残破不堪,气息好似风中灯芯,随时可能熄灭。
“张校尉……”。
青官渡抿了抿嘴,仅是扭过头,便用尽了浑身力气。
他睁大浑浊不堪的眼睛,却因离得有些远,只能看见张观山模糊不清的影子。
青官渡神情恍惚,一生的经历犹如走马灯,闪过他的脑海。
他是放牛郎出身,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一门枪法,便拿着一根木棍练起来,练了三年,真让他练出一些名堂。
一日放牛时,拎着木棍练枪,恰巧被一位镇妖司的校尉看见,那人习的也是枪,见他颇有天赋,便收为徒弟,带到了云州城。
一晃眼,不曾想过了近百年,回想起昨日,仿佛他还在放牛。
“梨春山外,十二里……张校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将我”。。
青官渡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两眼无神,彻底没了声息。
那一枪,耗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就连魂魄亦消散于无形。
张观山抿了抿嘴,右手撑着地,强忍着浑身剧痛站起身来。
他看着青官渡的尸体,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死了啊……”。
一股悲凉的气息,弥漫在山谷之中,遍地尸体,有妖的,有妖魔道人的,还有镇妖司一位校尉。
“咳咳~~!”。
忽而,一道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玉面男子面如金纸,颤抖着拿出一枚符箓,想要借遁法离开山谷,嘴唇哆哆嗦嗦。
“疯子……镇妖司的人都是疯子!!”。
霎时,耳边传来“铮~”的一声,玉面男子神情惊悚,抬首看去,眼眸中倒映出一道刀影,距离他越来越近。
“咕噜”一声,玉面男子的脑袋滚落在地,血浆好似喷泉一样,自断头中涌出。
张观山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一处方向,此时尚是黑夜,乌云被搅碎,明月垂下缕缕好似轻纱的月光。
尸山血海之中,有一灰袍道人负手而立。
“你这妖魔道人,着实是胆小如鼠”。
张观山眼神不屑,自打战斗一开始,张明玄便一直藏着掖着,生怕死了。
“胆小如鼠也好,贪生怕死也罢”。
张明玄默默摇了摇头,脚下一步步走向张观山。
他受的伤虽也不轻,可跟张观山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只要能杀了你,一切便值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张明玄双目一凝,猛的动了起来,右手探出,调动剩下所有法力,凝出一道黑色巨掌,将张观山所笼罩!
“杀某家?就怕你没这个机会!!”。
张观山神情峥嵘,口中斥声大喝,抬起仅剩的右手。
忽而,阴冷的狂风之中,荡起一丝微风,紧接着,无数气旋自掌心涌出,不过转瞬之间,便将张明玄笼罩其中。
后者面色大变,心中突兀生出一丝危机感,这张观山,怎好似打不死一样,竟还有一道底牌。
“张观山,你且看好了,今日究竟是谁死!!”。
张明玄咬紧牙关,怒吼而出,催动秘法燃烧寿元,使得黑色巨掌越发凝实,顶着狂风要将张观山拍成肉泥。
掌中天地!
张观山眼帘低垂,一念之下,半空之中,方圆百丈狂风随心而动,化作一道龙卷,磨灭张明玄的黑色巨掌。
“呲啦~”一声。张观山右臂血肉撕碎,掌心露出森森白骨。
霎那间,张明玄神情惊悚,拼了命想要遁去,可无数气流好似利刃一般,不仅拦下他,还留下密密麻麻的伤口。
“死吧!!”。
张观山声音低沉,右掌猛的握紧,随着一道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传出,血浆犹如雨点洒落,狂风消散无形。
一切作罢,黑魈山万籁俱静,仅有几行大雁掠过天际。
“扑通~”一声。
张观山跪坐在地,两眼空洞无神,一身锦衣成丝缕,浑身上下满是伤口,褐色的血迹,将每一缕发丝都给染红。
左臂空荡荡,右臂近乎化为白骨,仅有筋骨相连。
静!这山谷之中静到诡异!!
阴风吹来,死寂的气息令人心中感到无比压抑。
山谷之中,满目苍夷,血浆碎肉铺满一地,腥臭的血腥味闻了令人作呕。
……
黑夜无边无际,云州城的百姓,皆无无一丝睡意,生怕妖魔再次袭来。
衙役军伍在同知的号令下,开始煮粥,备粮,分给受灾的百姓。
“哥哥,你说师父跟张校尉怎么样了?”。
云州城墙上,青武莫名觉得心中抽痛,不由看向青安。
“师父跟张校尉那般厉害,定能活着回来”。
青安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安慰着青武,后者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
“哥哥,我们以后去哪……”。
“还能去哪?自然是替师父守着云州城”。
二人的谈话声散入微风中,缥缈虚无,各有各的心事,谁都没注意到,风中夹杂着的香烛味。
明方台立在虚空,目光不断眺望,眼神充满了担忧。
“张校尉,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这个世界,妖魔并起,人道处于弱势,妖魔猖獗!
人族最缺的,便是像张观山这般,堪称脊柱的武者。
若是张观山死了,对于整个人族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愿城隍老爷,保佑我父亲,张校尉平安无事……”。
忽而,一道声音响彻在耳边。
明方台回首看去,见城隍庙中,他的泥塑身前,有一女子红着眼睛,虔诚的跪在地上,敬来三柱清香。
那是鹿沧名的女儿,鹿佳音。
“本城隍若有这本事,何须敬香求情”。
明方台神情复杂,无力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看张观山自己的造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