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还没开口,她又自顾笑着问,“方才大祭酒和你说什么了?”
“老头儿就爱神神叨叨,如果不中听,忘了就是。”
林渊轻轻点头,“好。”
宸宁望去,昏暗里也熠熠生辉的眼眸眨动,“怎么了?这般沉默。”
林渊轻笑摇头,“这几日宸宁好像很忙,回过城中吗。”
“没有,怕是还要两日。”
“城中有些风闻消息也不知道吗?”
女子目光顿了顿,转过身,站在年轻人面前。
她的身姿也算高挑,但对比林渊却只是到肩头,如黑曜石澄净透亮的眼眸流露出困惑情绪,目光正好与林渊成一笔直线。
“老卫国公快要不行了,临走前想看到孙女出嫁,我父王答应了。”
“我也同意了。”
思忖片刻,林渊还是选择袒露。
宸宁下意识避开两人交汇的视线。
撑在腰肢上的手指不自觉跳跳。
“那……恭喜?”
林渊凝视她一会儿,恍然补充:“卫国公那孙女是庶出。”
女子自己都想不到的心底松了口气,绷紧的眉心缓下,走到堂房一旁的木椅坐下,装出漫不经心,“所以?”
“为什么要单独和我说这个呢?”
林渊也走到那儿坐下。
“我想问问宸宁,想不想做北境十六州未来最大的女主人。”
女子讶然抬头,没想到这么直白。
她的确是在探问,但这相当直白的回答,让她反倒措手不及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上来说的嘛。
可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一丝暗暗窃喜在。
应该是很高兴面前之人没有弯弯绕绕,顾左右而言它,也没有竭力掩饰,将一切缘由都推到父命难违上。
或许,这同样足以看出他心里很急迫。
急迫想知道她怎么想。
宸宁使内心镇定,还想看看面前的家伙能紧张到什么程度,于是面上依旧不咸不淡的道:
“你都要成婚了才来问我……未免太无礼了,显得世子很贪心啊。”
林渊轻轻颔首,“的确有点失礼,所以宸宁愿不愿意呢?”
女子整理袍摆,正襟危坐,“如果我说不愿意?你我虽然互有些心意,但似乎还没到能这样谈婚论嫁的地步。”
林渊神色正经,“那我就把你抢回北境,绝不让你上别人的花轿,免得未来后悔。”
宸宁好气又好笑,“怎这般理直气壮,你又怎知我会后悔,只要不是你,按照皇室规矩,尚公主之人不许纳妾,我不是更轻松么。”
林渊呵笑,傲慢道:“世间有谁能比得上我,堂堂亲王世子,道教圣地嫡传,最年轻踏入上三境之人。”
“宸宁说说看。”
女子暗哼一声,揶揄道:“这时候不谦虚了?你不是应该藏拙一些么,把我两位兄长加上提一提。”
林渊微笑,“在殿下面前,我不需要,而殿下也想要一个强大的未来夫君。”
宸宁撇过头去,不想看这自大的家伙。
“哼,我可还没答应你呢,别胡说坏我清誉。”
林渊适时拿出无赖一面,嘻嘻哈哈:“反正不可能让你溜走,大不了拿出陛下要我下江南前所允诺愿望的密诏。”
“让陛下为你我赐婚。”
宸宁吃惊转头,“我父皇还答应过你这个?”
“当然,要不要拿出来让殿下看看。”
深深看他一眼,她摇摇头,“不用了。”
神色整肃下来,脸上因为打情骂俏一般的交锋而悄悄浮出的绯红,慢慢敛下。
宸宁抿了抿纤薄玉唇,微微凝眉道:“说正经的,我不能就这样答应你,如此既是对你的宽纵,也是对我的轻率。”
“我需要一个专心的心境,将现在要做之事做完,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坚守,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就急切委身于你,将来的宸宁会很瞧不起现在的自己。”
林渊问:“着书立传?”
女子并不意外,点头又半摇头,“不止,虽然当世学说已经十分昌盛,我想做的事先贤们也做过,可我想在其中做点不一样的,走出一条新路来。尽管我只是一介女子,这也显得太不自量力,然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就是这样么,儒文学说是我所钟爱,我愿意半生在此羁羁绊绊……世子,明白吗?”
林渊心有所悟,没有立刻去附和,或许这样会十分容易俘获芳心。
这是宸宁的道?
林渊不认为开创出新儒大道很容易,但不妨碍他觉得这样挺有趣。
如果未来的世子妃只是个唯唯诺诺,不敢与他争吵半句,也不愿争吵半句的软弱女子,反倒无趣。
王的女人,不应该如此普通。
“宸宁多大了。”林渊忽然问。
“十八。”女子干脆的答。
林渊不由得想起她方才正气凛然的话语,有点想笑。
“那不如约定一段岁月,五年之后,宸宁二十二岁,到那时无论有没有做到,我都上请陛下赐婚。”
“这五年,我或也有某些事情要去做,这样一段时日,就当作培育那株青桔一样培养心意。”
宸宁露出笑意,“五年后你我都未老,还是黄金般的岁月。”
“此时太过轻率了,五年后刚刚好。”
林渊打趣道:“好正式的意味。”
女子抬着螓首笑道:“一位世子,一个帝女,不该正式一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