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司,丹枢。”
女人语气温和地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名讳,在此刻血腥场景的衬托下到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星抬眸越过丹枢的肩膀,看向她来处的那个狭小昏暗的楼梯口,又扫过了地上一片血红与死的整整齐齐的一家五口。
或许应该是一家五口,毕竟老少幼皆有。
“你是盲人?”
听到星带有质疑意味的询问,丹枢无所谓地轻笑,随后伸出一只手指向自己无光无神浑浊的眼睛道:
“是。我本是来此休假的,正好遇上了好心的一家人邀请我在此暂住一晚。”
丹枢相当自然地开始解释起自己身处此处的缘由。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许多疑问,不过大可不必如此——请问吧,我将解答你们的疑惑。”
星确实看清楚了那是一双属于盲人的眼睛,而且当手在其面前晃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表现。
“按照你所说,你昨晚到今天出现之前,都和他们住在一起。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发现吗?这样的动静,我不相信。”星神色冷漠,审视地看着一脸平静的丹枢。
“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能不好意思的承认我确实没有注意到。”丹枢诚恳点头,面上依旧平静。
“或许是我身体不好的原因,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昨晚早早入睡之后直到现在我才醒过来。”
“……”
“那昨天没睡之前,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丹枢用极小的幅度偏了头,似乎是想将自己不存在的视线放在客厅的方向。
“有,不过我当做是他们的家事了,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我们有几个人?”
“…四个。”
“听觉很灵敏啊。”星忽然无声地笑了,笑得有点莫名其妙。
丹枢好像也感受了星的笑容一般,也勾起了唇角:“是,我自小丧失视力,因此其他感官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这是我除了身为丹士的身份之外,唯一值得一提的优点了…但也是我偶然想起感到遗憾的点。”
丹枢的语气染上了几分落寞,应该是在感慨自己天生残缺的感受——对于不能完整感受世界的遗憾。
“但是你靠着这些优点成为了丹士长,很厉害了不是吗?”李素裳由衷地表达出自己对于丹枢的崇拜之情。
“丹鼎司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比我云骑军里的教条还多,我看着那些字不消三分钟就能睡过去。”
“而丹枢小姐却能以这种情况成为如此厉害的人物,那是相当厉害!”
“是啊,想想这些年走来,真是相当不容易。”丹枢面上显露出回忆。
云骑军为罗浮的武备,太卜司为罗浮的情报,丹鼎司则为罗浮的医疗。
丹鼎司又分丹士与医士,分别对于理论与实操拥有着下定义的权利,而作为丹士长的她是能够号令这两者的存在。
自然是厉害的。
“不过,还不够厉害。”
“嗯?”李素裳疑惑歪头。
丹枢将头抬起,似乎是想要看向自己想象的天空:“我期望能在我的手上攻克天生残缺这个难题。”
“外物终究是外物,若是能够从根源解决,那才是最厉害的。最好是从此不会有‘天缺’的出现。”
“……”
“所以这就是你没装义眼的原因?”
“呃……”
“嗯……”
“还、还真是个好问题。”李素裳无语地瞅了一眼星。
丹枢也是表情瞬间一僵,然后又自然回答道:“等到研究出成果度时候,我准备用这双眼睛做实验,便如此了——况且,天生目盲,也无所谓这些事,长久以来都习惯了。”
星与其他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来同样的感受——丹枢之前的语气和表现,有一种说不上的别扭感。
“这可能就是追求理想的人的特质吧?”桂乃芬小声低语。
丹枢的耳朵微动,将脸转向了发出声音的星等人。
“这种重大事件下,我刚才的说辞显然不足以洗清嫌疑。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愿意继续配合。”
丹枢说的坦然,行动上也没有其他异常,但是就是无端的让星觉得哪里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就在星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旁的丹枢已经开始配合其他三人在屋内搜索信息了。
“丹枢小姐,您这样行动…没事吗?”
“我虽是一介盲人,但是其他感知的强大足以让我避开障碍,不必担心我。”
“啊?这样也行吗?”
“虽然我在云骑里也见过类似的,但是这个还是很不可思议啊。”
“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杂技里要不要加点新东西了……”
与此同时,并没有跟上去的尾巴大爷正在星的耳边嘀咕:“啧,总感觉那个女人怪怪的…你觉得呢?”
“我也有点,但是总抓不到到底是哪里让我感觉到怪。”
“…藿藿要是有你几分观察和敏锐就好了。”
尾巴大爷看着远处已经开始在丹枢找话题的本事下面带欣喜回答各种问题的藿藿,一阵郁闷涌上心头。
“云骑小姐,我这里找到了一本摸起来质感有些特别的册子,你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星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
“她的态度太自然和亲和了,以至于我们不由自主地陷进了她的节奏里…一开始,我们有和她说过我们的身份吗?”
“…好像没有。”尾巴大爷眼神犀利起来,“也就是说,这女人大概是在演戏?”
星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陷入了回忆里,然后在那些回忆里一个一个地分析所有可疑的地方。
首先,他们没有自我介绍过,但是丹枢自出现开始就表现出胸有成竹的坦然模样来,接着用自证清白的态度要求大家询问她——那么,她怎么笃定来人是查案子的呢?
那可能性最大的答案就是,丹枢其实是知道这间屋子内发生的事情的,因此她早早就有了一套说辞,无论是谁来了,都可以用那套说辞暂时糊弄过去。
当然也说不准,可能人家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度面对任何疑问并且积极配合。
“…丹枢,你怎么知道我们之中有云骑?”
“自然是听到的。”丹枢偏头‘看’向了星,“不对吗?”
“哈哈,确实呢。”星抱歉一笑,下意识抓了抓后脑勺。
在丹枢回头继续和李素裳等人讨论的时候,星板起脸,眼底浮现思索的意味。
他们之前在门外疏散人群的时候,李素裳确实自曝了身份,但是…按照之前丹枢的说辞,在下楼之前一直在楼上睡觉才是。
从现场上初步判断,自杀献祭的可能性几乎就是百分百,和丹枢又扯不上关系…她为什么要在这一点上撒谎?
难不成是她诱导的?从她的发言上看,倒是一个有着医者仁心的人,应该不至于。而且也有正好倒霉的——就比如他们一行人。
呃…不行,要长脑子了。再想下去就要浑身头痛了。
“星,你干嘛一直在那站着啊?”
远处李素裳在叫了。
算了,关她什么事,不想了。就目前看,除了闹鬼,无论发生什么事也碍事不到他们。
那些长脑子的事情可不是她要管的事情。总之,以眼下得知的信息来看,不能武断的就对一个看着随和的人下不好的定义。
警惕警惕就好了,之后的调查会有比她专业得多的人来做的,她倒也不必为此过多操心。
先去看看都搜集到了什么东西吧,顺便在抽个空问问藿藿,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号绘制的阵法到底有没有实际作用。
最好是没有。
星这样想着,应了一声后便也抬脚走去与众人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