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陷在浓重的黑暗之中,她目及所视都是一片黑暗,然后和这片黑暗场景十分相称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是谁。
不知道,但是这都不重要。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到——幽邃狭长的黑暗长廊就在她的脚下,她所需要的只是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地走去,因为潜意识告诉她,只要走下去,就可以丢掉所有的烦恼。
而丢弃了所有的烦恼之后自然也不会产生自己是谁的疑惑了。
于是她就沉默着,埋着头伸出手摸索着墙壁一步一步前行,就像是一个受刑者在忍受自己漫长的刑罚,等到死期到来的那一天,将自己的头颅送出去,从此结束刑期。
无声的黑暗是一种让人无措恐惧的未知,可是少女却是表现的很平静,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另外一种黑暗。
走着走着,少女听到了声音。
“被我这样刁难羞辱了你还那么粘着我啊?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太贱了?”
然后就是一片肆意嘲弄的哄笑声,此起彼伏,在这些笑声里,还能听见一道夹杂其中的讪笑。
听着很让她的内心犯苦。
“听说你好像是孤儿,所以是为了钱?看到这些钱了吗?我给别人都不会给你!”
又是一片笑声,笑声之中有着一声硬邦邦地讨好声,那道声音是这样说的:
“当然不是为了钱,是被老大你的魅力折服,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跟在您的身旁长长见识。”
…恶心的奉承。
少女在忍不住用没有摸着墙壁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但是完全挡不住,那些肆无忌惮的、那些忍气吞声的声音都争先恐后地钻入了她的耳中,她被迫着不得不了解到了关于那个奉承的声音的一些后续。
那道声音的主人,成功成为了最得力的狗腿子,但是没有什么好处,该有的羞辱还是一样不少。
烦死了…快点消失吧。少女下意识咬紧了牙关,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喧闹的恶意在身后紧追不舍,像是一只只恶鬼在垂涎餐盘上美妙的食物,直到她看到了一个星星点点的绿色光点。
那光点在她的眼前上下飞舞着,似乎是要带着她去往某处。少女想着反正自己无路可走,而且只要可以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怎么样都好。
就这样,直直向下的脚步就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并且没有感受到阻碍。
少女顺利地回归了沉默的黑暗之中,对此她感到十分轻松,甚至隐隐感觉自己都有些喜欢上这种黑暗了。
脚下的步伐不由变得轻快,她有点期待这走廊的深处是什么样子的了。
不过说起来,她是不是拐了弯?那样还能抵达吗?这样的思考短暂地占据了一下少女的脑子,不过很快就又被丢弃掉了。
因为眼前的那个绿色的小光点还在身前慢悠悠地飞着。少女瞧着它,觉得它虽然诡异了些,但是却让人感到了一种安全感。
那么,它是可以相信的吧,那就跟着它走吧。
就这样沉默地追着那绿色的光点而去,不知不觉少女已经走在了平坦的道路上,再不复之前的阶梯。
慢慢地,周围居然都没有之前睁眼时那么黑了。而就在少女惊奇于这些变化的时候,她忽然看到靠近自己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白灰分明的场景。
在一间四四方方的房子之中,三两个不讨喜的黑色人影正对背着一个灰色的人影讨论着什么。
“听说她小时候爸爸就走了,然后现在妈妈也走了…不会真的是什么天煞孤星吧?”
“不至于至于,这就夸张了。不过,确实是有点克人吧…”
“那我们是不是不要和她玩比较好?我还挺怕死的。”
“这样不太好吧……”
“你觉得不好,那你和她做朋友呗。说实话我都觉得是不是她被什么玩意诅咒过了,不然怎么就成孤儿了?”
“你说的怪可怕的…噫,走了走了。”
然后就是灰色的人挺直了腰背长久孤单坐着的画面,一直持续到了少女都没耐心了。
少女不爽地咂咂嘴,继续追寻这绿色的光点而去,忽然她顿时觉得视线角度忽然变矮,那个光点也变大许多。
“你说你要转学了?”
白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带着浓浓的诧异。
“好吧,我能理解。就是…我舍不得你,没关系,我们永远会是朋友的!而且不是还有手机嘛,我都还没哭,你怎么忽然就先我一步哭出来啦?”
“嗯,不会忘记你的,有时间…放暑假的时候,我去找你。”
那道灰色的人影的脊背在白色的影子的怀里不再笔直,然后就见白色的影子忽然化作了流光,它从高处落下,就像是坠落的流星。
它在地上砸出来绚丽的烟花,转瞬即逝。
“……”
这样的沉默让少女感到了不适,她现在不太喜欢黑暗和沉默了,抬头,发现绿色的光团似乎是在注视着她,她感受到了同样沉默又可怜的情绪。
真是奇怪啊,光团居然会有情绪?
闪过这样的想法之后她忍不住笑了,笑的脸都有些僵硬,于是便抬手去想要揉揉脸颊,于是就摸了一手的湿润。
啊,真是的,居然笑哭了吗?
少女看着那团绿色的光团,冲着它摇了摇头——如果你明白的话,就带着我继续向前走吧,不要让我留在这里。
绿色的光团化作了绿色的流光,少女不得不奔跑起来去追逐它,她跑着不觉得累,只是越跑越是追逐着,周身的场景便愈发明亮,而她的身体也愈发矮小。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是一个小女孩了。
小女孩向前跑着,跑着,跑到一个木质的门前,她打开了门,就那样撞进了暖阳之中。
眼前是绿茵环绕的地方,可以看见苍绿的大山,可以听见叽喳的鸟鸣,可以感受阳光洒落身上的温暖。
在最粗壮的大树下,有着三个人。
男人抱起了女人怀里的婴孩,发出畅快的笑。
“玉阶槐荫绿阴阳,长日闲罢抚琴。呵…希望你以后的生活,可以清闲快乐啊,付琴。”
“嗯,我也是这样希望的。”
他们的声音甚至要比阳光还要温暖。小女孩有些羡慕那个被祝福的婴儿。
付琴…这个名字被小女孩细细咀嚼着,她能够感受到里面最真挚朴素的情感,待到她再一次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置身在了一方纯白的空间之中,在不远处正伫立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对着她笑着,伸出来手对她说道:
“付琴,回家了。”
……啊,原来如此,原来自己就是付琴啊。小女孩恍然大悟。
绿色的光团守在小女孩付琴身旁,付琴看着它,也笑了。
“谢谢你们,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在睁开眼睛重新看到世界的夜晚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呢?
那个时候她忘记了作为音乐老师保护学生死去的爸爸,也忘记了之后为了她做着双份工作积劳成疾猝死的妈妈,忘记了最好朋友的死亡,忘记了很多很多…只记得现在已经很晚了,她要回家啦。
天黑了,该回家啦。
……
在服刑的温阳在某一天收到了一个她被允许接收的快递,她空闲时拆开了它,里面躺着一捧金色的银杏叶。
她拿起了一片举高看着的时候手突然的不稳,于是没被捏住的那片叶子就那样飘飘荡荡地飞远了。
pS:说起来我应该是搞笑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