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二月红突然惊醒,莫名的觉得一阵深入心底的悲伤。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父子连心,心有灵犀。就在伺候的人点起灯火的刹那,外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二月红等不及下人服侍,径自穿好了衣服鞋袜。
这个时候,门外的人轻声说道:“少主,老爷有请。”
二月红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一切终会到来,却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
跟着仆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那是通往祠堂的方向。一路上,二月红紧紧盯着那不断闪烁的烛火,心里的思绪也是不断起伏,他脑海里不自主的回忆起记事以来的点点滴滴。
其实说起来,小的时候,父亲陪他的时间并不多。而母亲?完全没有印象,只听父亲说过,他母亲难产而死。他从小是在仆人们的服侍下长大的,长大之后,他也渐渐明白了,父亲为何不能陪他,因为他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这红府的主人。
但是,父亲绝对不是不关心他。相反,父亲对他,爱的深沉。后来更是违背祖训,让他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戏曲,而不是其他传承,这也令他由衷的感谢父亲。
慢慢接手红府的事务之后,他才终于明白,父亲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祠堂到了。
仆人们都退到了门口,将这偌大的空间留给了父子两人。
二月红走了进去,静静的看着父亲越发灰白的头发和皱纹满布的脸颊。他才刚刚四十岁啊!
他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我绝不会这样!绝不!
“来了啊!找个地方坐吧,最近,你的表现很好,不说完美无缺,但我很满意。所以,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老人家的手轻轻挥了挥,止住了儿子的话,“时间不多,你就听我说,行吧?虽然我已经很满意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几句,你愿听就听,不愿意就按自己的想法做,我相信你不会吃亏的。”
“第一件,关于你那个徒弟,陈皮。忘掉那个号称半仙的老鬼吧,我信命,但从不认为有人能掌握一切。所以,撤掉那些探子吧。开始的时候不是做的很好吗?带他见了家里的老人们,又在外面的管事们面前给他撑腰。你既然都决定像我对待你一样去对待他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放手吧!给他支持和指点就好,虽然只见过两次,但我观他并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只要保证这一点就好,这个社会如此混乱不堪,善恶有什么分别呢?只要他对你,对红府好就可以了!”
“第二,我有两样东西要亲手交给你。”
他伸出一直缩在袖子里的左手,那里展现出一块血色的玉和一封信。
“玉是你祖父从城外一座山里得到的,据说藏有解决我们家诅咒的方法,但是我没有探索出来。信的话,是关于你的母亲,我不想亲自告诉你,只想跟你说个实话,或许,她还活着!我走之后,你要是想去找她的话,可以去看看。”
“第三,记住,在这样一个乱世,一切以自身为重,其他都是虚的。就这样吧,我还有些其他事要做,就不留你了。从明天起,你就是红府的主人了。哦,对,没有解决那个问题之前,不要给你的孩子取真正的名字,就像你一样,这是祖训,不可违背。”说到这里,他神情严肃极了,紧紧盯着二月红,直到二月红点头才结束。
最后的最后,二月红倒退着,一步步的走了出去,他要将这最后的容颜刻进记忆最深处。
啪!
门关上了,二月红已没有了睡意。
他来到了书房,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府里的管家们。
红府有明暗两层人,明面上的管家有福禄寿喜四位,分管白天红府的一切。暗地里分文武两位管家,一个掌握情报消息,一个负责护卫。
六位管家同时到场。
二月红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从明天起,撤掉跟着陈皮的探子,他的待遇比对我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办。另外,发请帖吧!”
说完,六位管家一一行礼退了出来。
第二天,陈皮一大早起来,就被服侍着穿了一身孝衣,简单的吃过饭之后,就被领到了大堂,跪在了二月红的身后。
二月红一身白衣,跪在前方。
灵堂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布置好了,红府大门敞开,从门外一直到灵堂沿路站着两排腰间系着白布的灰褐色服饰的仆人,所有人面色肃穆,往来的丫鬟也全部换上了素色服装。
院子里面,所有鲜艳的色彩全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灰白和植物的绿。
静谧的空间里,陈皮感觉到一阵压抑。
就在这时,他听到二月红清冷的声音传来:“今天,九门中其他各家都会来,你随我见见。”
他的身形挺拔,声音清脆镇定,完全听不出一丝丝的悲伤失意。
太阳快升起来的时候,吊唁的人陆陆续续到来,最先到的还是那帮管事,陈皮见过大部分的人。这些人,都是先烧香磕头然后向二月红和陈皮行礼,再然后到府里各处帮忙去了。
他们没有守灵的资格。
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二月红和陈皮两人跪着。
这也正代表着他们才是这红府的主人!
管事们到来不久,九门中其他人也都陆续到来,各家掌门人亲自到场不说,还带来了各自的继承人。陈皮在他们面前混了个脸熟。
再然后,是城里城外各方面的大人物。其中就有方家,方家一共来了三人,家主和两位公子小姐,方玉聪进来之后还笑嘻嘻的准备跟陈皮打招呼来着,却被他姐揪住耳朵带走了。
还有陈皮的本家,陈玉楼陈大少爷。也就是这个时候,陈皮才知道,原来这位陈大少,家里势力非常强劲,是长沙城中除九门之外的一派豪强。
除此之外,军政两方也都有人到场。特别是一个军阀代表,女扮男装,她频频看向二月红,似乎有所牵连。陈皮特别注意了下,她代表的是一个姓解的师长。
盛大的吊唁活动结束,遵循红府的传统,老家主第二天就被送入了祖坟。已经成为红府半个主人的陈皮这才知道,原来,老家主竟然在逝世当晚就已经下葬,第二天下葬的只是一具空棺材而已。
不仅如此,红府祖坟里埋着的竟然都是空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