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看起来失败了呢。”
带着略显调侃的女性声音从黑暗中响起,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嗯。”
声音不带有起伏,像是情绪都被剥离了一般,完全没有被前者评价为“失败”后的低落,无悲无喜。
“那么,要怎么处理这个失败品呢,不如交给我处理?”
“不。”
紧接着,带有湿意的眼睛还未彻底睁开,还未适应眼前的光怪陆离后模糊的视野,就又再度陷入了黑暗。
黑暗无光的山洞内,依靠在石壁上面色苍白的少年眉间带着挣扎,在一声粗重压抑着疼痛的闷哼喘息声中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少年抬起手,虚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手臂上面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最深的那道深可见骨,暴露在外的骨骼反常识的在昏暗的洞窟内闪烁着微微的荧光。
黑暗中也能照常视物的少年看了眼盘踞在那道最深的伤口处一直在阻止愈合的暗紫色能量,像是满不在乎却又难耐烦躁的啧了一声,将小臂凑近唇边,将受到侵蚀而腐烂的组织暴力的撕扯下来,吐在了一旁。
少年仿佛没能感到痛楚一般,神色未变,只是从微微颤抖的眉毛,以及染着自己血液却轻轻勾起的唇角不难看出,他并非是痛觉失灵,如此凶狠残忍的对待自己更像是在追求心底报复与被压抑的快意。
他又将脑袋靠在石壁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再去理会那因为腐肉的剜除已经开始缓慢愈合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伤重时人总是格外的脆弱,他竟然开始怀起旧人来。
曾几何时,还是有人为他悉心包扎过伤口的。
细致且耐心。
明明是个男人,却对绷带最后要打的蝴蝶结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
对于他来说,那场所谓的“噩梦”已经太过熟悉,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处,场中三人哪怕呼吸的起伏都对他来说无比的熟悉。
那是他以少年的身躯,作为婴儿诞生在世间的第一印象。
他的创造者,如果按照人类的习惯,应当被他称为母亲的那人,毫不迟疑的在他尚未完全睁开双眼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时就将他封印。
在场的另一人却对好友的所作所为保持反对的态度,并非是善心发作,而是有着更为凶狠残酷的谏言。
几百年的时光,他原本应当对于这“噩梦”不该有任何心境上的起伏,原本是应当如此的。
只是与他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重复的“噩梦”不同,那段梦中有了一段极为突兀的声音插入。
那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哪怕是在那段原本已经发生的事实中,在他的意识彻底陷入被封印的黑暗前,并不应当存在的声音。
“巴尔泽布,还真是恭喜,一举得男。”
随后那声音又像是恨铁不成钢,对在场的另外两人满满的贬损之义,“会不会养孩子啊,不知道婴儿刚出生都会哭的吗?”
那听起来就极为欠揍的声音他应当是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听过,只是伤重的他一时想不起来。
靠在石壁上,少年自嘲的笑了笑,这深渊的毒还真是厉害,竟然让他开始臆想从未发生过的事,以及怀念早就死去的人。
他这次果然还是有些轻敌,伤势未愈就匆匆离开至冬,才被阴了这么一手。
不过想起那魔物临死前的挣扎与咒骂,这些“小伤”反倒也不算什么了。
昏暗的石窟入口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在转角时突然亮起的光源让少年不自主的眯了眯眼睛。
高大的男人一手拢着手中的光源,只是散发出些许柔和的光线,转过转角,又朝着四周观望一番后看到了靠在石壁上的少年,快步走近,半跪在地。
“散兵大人,属下奉博士大人的命令来此接应,有劳您移步。据点内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博士大人让我转告您,您可以在据点内稍事休整后再返回至冬。”
好歹是“合作”了多年的同事,男人的上司显然还算了解外界传言向来脾气不好的第六席,只是按照命令递过去一张卷起来的地图后就告辞后起身离开。
散兵眯着眼打量了一会被男人留在地上的球形光源,拿起一旁破损的斗笠盖了上去,他看着仍然透过斗笠的破损处向外散发着亮光,被照射的崎岖不平的丑陋岩壁。
“真是碍眼。”
脚步声渐渐远去,被斗笠盖住的光源仍然恒定的散发着光亮,只是洞内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人,只余下少年原本位置的一滩血迹以及那张从未被打开被撕的粉碎的地图。
……
“钟离先生。”
青年嘴角上扬,微微眯起如宝石般湛蓝的眼眸,步伐轻快地走向一旁的人,手臂轻轻扬起手中拎的物件。
“您觉得这个如何?”
青年的声音清脆而响亮,透窗而过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有别于本地居民又极为出挑的异国相貌让店内的客人频频向他投去视线。
男人听到同行之人的声音,将视线从面前摆放的物件上移开转而看向青年,看着他手中映着光闪烁的饰品细细打量一阵后才点了点头。
“算是老物件,做工精巧不说,更难得的是匠人雕琢时山间孕育而出的灵韵完整,佩戴在身有着宁心静气驱邪止厄之效,不买着实可惜。”
青年闻言朝着站在一旁满怀期待听闻此后言笑容更甚的店主看了一眼,笑着打趣,“您说的这么大声,我还怎么砍价。”
他将手中的耳饰递给一旁的店家,“哪怕是买了这么多东西,能得到钟离先生这么称赞的物件也是不多,当真难得,包起来吧。”
“是要送人?”
“嗯,送给弟弟。”
听到青年带着笑的回答,钟离的手轻轻拂过面前的物件,最后停在一物上,捻起后递给青年,“在下方坠上此物,相辅相成,效果更佳。”
接过店员递来的礼盒后,达达利亚凑近仍在一件件细细打量饰品的男人,“又劳烦客卿先生陪着我空耗许多时光,有什么入眼的物件,我送与先生,也好聊表谢意。”
男人闻言,朝着青年笑了笑,指了指面前托盘内的几件物件。
“我全要了。”
达达利亚闻言愣了愣,随后才忍不住笑了笑,“先生还真是不客气,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