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泪珠滑落,早上的耳光已经不疼了,心却疼的厉害。早就明白的,他是皇上,他的 夜晚从来不属于自己一个人。
只是,为什么皇上在年世兰和自己之间选择了年世兰,他应该明白,今日去了翊坤宫,明日后宫里自己该受多大的非议。
流珠进来提醒甄嬛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甄嬛吹了桌上的灯火,跟着流珠去梳洗。
翊坤宫,皇上和年世兰在歇息,忽然雷声阵阵,皇上从睡梦中惊醒。
他记得自己梦到了柔则,柔则还是那样在梅花树下翩翩起舞,飞舞的花瓣,她像是随时要离去。忽然,场景变了,周围雷雨交加,柔则害怕的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他想听清,努力过却无果。
皇上坐起来,外面雷声又响了起来,风雨声也逐渐响起。“外面在打雷?”
年世兰也坐起身,“皇上怎么了?”
苏培盛听到动静进来听从吩咐,低垂着脑袋弓着腰进去,“皇上,外面下雨了。”
皇上起身穿衣服,穿衣服,苏培盛赶紧上前帮忙,衣服很快穿戴整齐,“朕还有事,世兰先睡吧。”
年世兰一直坐在床上,直到皇上匆匆离开,颂芝小心翼翼得在一旁提醒,”娘娘,皇上已经走了,您也歇着吧?”
年世兰将床上的被褥全都扔在地上,“全扔了。”
起身向外间走去。刚到殿中,就遇到同样穿着寝衣的安陵容,“夫子。”眼睛里盈满的泪水也落下。
给颂芝一个眼神,颂芝去按照娘娘的意思将被褥全换了。
颂芝感激涕零的福了个礼,有玉贵人在,娘娘心里的苦也能少一些。
安陵容将她扶到一边榻上坐下,又找了件衣服给她披上,一场秋雨一场寒,别生病买了。“早就知道的事,你也不爱他了,怎么还这么委屈?”
年世兰默默接受安陵容的照顾,情绪也好了很多,“只是一时气愤,有点委屈。”皇上还是跟上辈子那样,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去了碎玉轩。
这么多年,纵是演戏,又岂是一丝情感也无?皇上踩着自己的脸,去安慰甄嬛那个贱人,想想就心里怒火连连,“夫子,我恨他!”
安陵容与她坐在一起,手指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你说你,明知道是火海,怎么还要往里跳?明知道会以悲剧收场,却还是重蹈覆辙?”
年世兰叹了口气,满是低落,“夫子,我控制不住,可能是我太无用了吧。”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安陵容将她的头发放开,用肩膀撞了一下她,“你这分明是可选择的范围太小了,没见过别的男人。
哎,等事成后,咱们去宫外,我给你找十个八个俊俏郎君,什么类型的都找来,保准有你喜欢的,你呢,也不会有时间想起这里。怎么样?”
情绪完全被打乱,拢了下衣服,又摸了下她的手,不凉,“你净会哄我,事成了,你估计也很难走开,荣华虽然是我们交的,可是她刚开始一定会受到诸多阻碍。
我不信,你能丢下这里,跟我离开。”
年世兰也不再低落,她已经有了最好的,为何还要去在意那个污糟男人,“夫子,我很高兴有你在。”总是在我失落时,让我才重新振作。
安陵容不以为意,“其实你在意他也实属人之常理。你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养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他还刻意宠爱你。”
“那你呢?会对皇上起心动念吗?”年世兰有点紧张。
安陵容一愣,玫瑰的模样浮现在脑海,已经许多年没有想起过她。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会,我说过的,我遇到过最好的爱人,爱过最好的人。”
年世兰笑了,她有点羡慕夫子的爱人,时隔多年,夫子依然矢志不渝。
碎玉轩内,没让人通报,皇上掀开甄嬛的床幔,“菀卿,是朕。”
甄嬛猛然惊醒,泪水夺眶而出,迅速坐起身,搂紧皇上,终于她还是等到了他。
皇上回抱住她,“朕被雷声惊醒,想起你害怕这样雷雨交加的雨夜。”
“外面雷雨交加,四郎实在不必过来。”甄嬛的声音响在皇上耳边,他觉得好像身处梦中,柔则的话他也终于听清。
“正因为风雨交加,所以不愿意让你害怕。”皇上轻声安慰。
“四郎在别处,眼不见嬛嬛就不会担心了。”甄嬛想到他从贵妃宫里过来,有些哀怨的话脱口而出。
“眼不见,心却可以见。”皇上轻轻呢喃,这话不知对谁说。
景仁宫,皇后听着外面的雷雨声,手中的佛珠转的更快了。
剪秋从外面走过来,将翊坤宫的消息告知,“如今也该轮到她了,当初在王府,她使计将王爷请走,如今皇上是自己去了碎玉轩,加诸在娘娘身上的屈辱,年氏也该尝尝了。”
宜修却没有多少痛快的心思,弘晖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夜离世,如果她受辱,就能让辉儿回来,她一定处处让着年世兰。
想到孩子,延禧宫的两个龙胎还好好的,就皱起了眉头,“延禧宫那边怎么样了?太后命本宫好生照看她们二人的胎,可得上点心才行。”
“已经安排妥帖了,娘娘过段时日就可以看到效果,一定会让皇上太后满意。”
皇后满意的闭上双眼,在佛像面前继续诵经,为弘晖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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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太监,染了时疫,上吐下泻,高热不退。不消三五日,人就陷入昏迷。
时疫来势汹汹,一人染至一室,一室染至一宫。
宫里各处立刻下了命令,为了防止交叉感染,除了特定的采买宫人,各宫人员禁止走动。
咸福宫内,冯若昭将人仔细安顿好,确保六阿哥弘曕那里的安全。“如意,刘畚找到了吗?”
“尚未,此人实在狡猾,甄家和沈家也一直在派人寻找。”如意答话。
冯若昭招招手,如意附耳过来。吩咐完,看着如意出门后,冯若昭的手微微发抖,刘畚未找到始终是个祸患,如此,只有沈眉庄没了,才能才彻底无忧。
正好宫中有了时疫,此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是要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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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处巷子里,此地附近住的皆是一些下等贫民,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
到此处可见瘦骨嶙峋的老人,发育不良、面黄肌瘦的孩子。
所有人都以为早该遁走他地的刘畚,就窝在此处的一个破庙中。
刘畚裹了下身上的破布,身下的稻草隔不断上涌的寒意,一哆嗦,他又从被偷袭被追杀的睡梦中醒来。
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被追杀的噩梦却一直如影随形,他日日不得安寝。
闻着身上散发的臭味,他心中又一次开始后悔,他虽然家世不显,只是一济州出来的游医,可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未如此狼狈不堪过。
男人怎么会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思,所以当别人找上门,要他进宫做太医时,即使明白其中必然有诈的道理,还是略犹豫便答应了。
从被推荐入太医院,到被安排进圆明园,他见识到太多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东西,有上好的药材可以使用,有同僚可以一起探讨病症药方。
走到哪里,都有奴仆伺候,身上的太医衣袍,他时常爱抚,一开始睡觉都不舍得脱下,太医,是他在乡野之时的梦想。
日子一直风平浪静,他开始天真地幻想可能是哪位贵人,要安排个信得过的太医在宫里好效力。
没想到到了圆明园不久,他就接到了要命的任务。
他有心拒绝,却没有拒绝的底气。
如果不做,到手的富贵的生活没了不说,他这颗不听话的棋子,只怕还会立刻被秘密解决了。
到惠贵人身边,取得她的信任,陷害她假孕,顺利的不可思议。
明明他一开始故意出错,本该自称微臣,却脱口而成奴才,如果她能有所警觉,主动不要自己,那自己也不用刻意违背主子,就不掺和假孕的事。
齐顺斋的点心,他故意说错,想就此留下破绽,好能够在惠贵人疑心逼问下顺势坦白,也可少了彼此丢性命地大麻烦。
可是他看见惠贵人身边那个叫茯苓的宫女投过来的警告,他明白,陷害惠贵人假孕争宠之事已经彻底没了转圜余地。
假孕争宠的罪名太大,幕后找上自己的人是谁也一直没有露面,他不信幕后之人会留着自己这么个活口,所以刻意留了个心眼。
那晚,接到撤离的命令后,他将保命的东西带上,接头人将银票递给自己,他表面上专心数银票,实际上一直防备着。
果然,那人亮出白刃,他尽力躲闪,还是被伤到。好在带的毒药够给力,他才得以脱身。
脱身后,他就一直在京城附近藏着,也曾下乡,将村中一户半山腰的人家毒杀了后,住了几天。
可惜村子里人都太熟悉,他为了不引起注意,又辗转多地。
贫民窟、山洞、乞丐窝他都住过,直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小乞丐阿四将今天讨来的窝窝头掰了一半递到刘畚面前,“给,没有药钱,这个用来抵过。”
阿四今年十一二岁了,看着却像个八九岁的儿童。他妹妹七八岁,三丫 ,却被他刻意叫成三牙,看起来像个三四岁的稚童,不会说话,还有点痴傻。
前几日刘畚流落到这个破庙,正赶上阿四的妹妹高热,是刘畚为她诊了脉,施了针,药材是阿四去山上挖的。
幸好,他还留着几根银针,用来防身,也为了给自己看病。
为她诊脉,不过是为了在这里有个容身之处,这里的小乞丐,看着一个比一个可怜,为了活下去,也早就联合在一起,他们内部怎么争抢都无所谓,一旦面对外人,那是一个赛一个的狼崽子。
刘畚一边拔针,一边嘱托,“她这身体,先天不足,后天又营养不良。
没有好的药材养着,再努力,也不过十岁。你不如放弃,自己在这里也多几分活得机会。”他看的清楚,阿四不是这里最能打的,却是最要命的。
阿四攥紧了拳头,从忍下没有动手,“三牙能听见,你再胡说,我就将你赶出去信不信?”
阿四贴在刘畚身边,“你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被人追杀的呢吧,离开此处不打紧,兄弟们宣扬出去你的行踪,你一定会死的。”
刘畚手上的针一顿,想着将这里的小乞丐都毒了的可能性,可惜,毒已经不够,而且全死了,目标太大。他赌不起。
“你再胡说什么,我听不懂。”刘畚抵死不认他的话,他一个三十多的人,还曾风光过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乞丐给威胁住。
阿四不在乎,他只有妹妹了,妹妹不在,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我年岁小,但是不傻。你有还不错的医术,却这么凄惨,像个..亡..家之狗,肯定是得罪了不得了的大人物。”
刘畚震惊他的敏锐,一个没上过学堂的,丧家之犬都能记成亡家之狗的人,都能通过一二细节,得出大差不差的判断。
看刘畚说不出话,阿四又拍着胸骨突出的胸膛保证,“只要你治好三牙,这里就没人能查到你。你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
“治不好的,你们缺的不是医术,是钱,是买珍贵药材的钱。吃都吃不饱的人,怎么养得起身子?”刘畚的声音再次响起,击碎少年的痴心妄想。
阿四将头转到一边,不敢去看妹妹,“那不用你管。”去偷去抢去卖,都是他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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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畚接过冰凉的半个窝窝头,旁边还有两三个眼冒绿光的小乞丐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食物,“下次别给我了,留给你弟弟三牙吧。”
刘畚又将窝窝头掰下一半,递给三牙,心中不由自嘲,他这心狠手辣的人,也会将食物分给他人,当真恶心呐。
夜里,三牙将刘畚摇醒,阿四高烧惊厥。
刘畚摸了下脉,立刻缩回了手。近日京中的时疫传到了这里,刘畚为阿四施了针,待他稳定下来后,带着东西走出了破庙。
三牙扯住了他的衣袖,乞求的看着他 ,刘畚不忍心,还是告诉她结果,“阿四是染了时疫,我没本事治。
你求我也没用,你赶快走吧,你身子弱,如果感染了时疫,是一定会没命的。”
说完扯开她的手,朝着甄府走去。
现如今,京城时疫肆虐,那位菀贵人与惠贵人交好,他为了活命,只能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