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光影如电。
严追背着脏孩儿一路狂飙,眼中景色像是流光幻影,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些山川的轮廓,一眨眼却就成了另一番景象,简直同风驰电掣。
爽!
感受着风的迎面侵袭、心的怦然悦动,脏孩儿觉得难以名状的畅快涌上心头。
他几次想要高声呼喊,释放着心中怅然激动,却根本抵不住狂风的席卷,只要一张嘴就唯能发出“阿巴阿巴”的模糊叫声。
这也太快了!
脏孩儿越是感受就越是心潮澎湃,越是幻想着严追能把这身法秘籍传给自己。
不过多时,在最后一声“逮虾户”的口号从严追嘴里喊出之后,两人也终于在一处半山腰位置停了下来。
回首望去,那片死伤无数的战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脏孩儿从严追的背上跳下来,此时甚至觉得这个瘦小男人的一身腥臭血迹都是如此英姿飒爽,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缓缓舒了一口气,脏孩儿平复着心头激动,问了个憋了一路的问题道:“严大哥,你为什么每次加速,都要喊一次‘逮虾户’啊,那是什么意思?”
许是身为斥候的习惯,严追落地之后先是仔仔细细将周遭环境打量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笑着解释道:“这个啊,其实就是我家传秘籍的第一句,想当年祖上之前家族历代还在东海沿岸打渔为生,尤其擅长捕捉海虾,你知道海虾在水里游得很快,先祖就在每日打鱼捞虾的日子里摸索出一套灵巧奇异的动作,后来又是偶然间发现自己有修炼武道的天赋,当其成为神合境的大修行者之后,便结合幼时捕鱼所用的那套动作,开创出了一步身法秘籍。先祖为了警醒后世不要忘本,这才将标明了身份的‘逮虾户’三个字标在了秘籍第一句。”
脏孩儿仔细听完,他看着无比自豪的严追,稍微一顿,不解道:“故事我听明白了,但严大哥你每次都热血沸腾似的大喊一声是干嘛?”
严追憨憨一笑道:“也不是非得喊出来,但我总觉得喊出来后会充满力量,就养成了习惯,哈哈。”
脏孩儿愣了愣,忽然觉得对眼前瘦小男人的崇拜之情好像也没那么高涨了……
严追发现脏孩儿的情绪稍微低落,还以为是他又想起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便拍了拍脏孩儿肩膀,安慰道:“孩……脏师弟啊,你不用怕了,敌国那些坏家伙都被打出了我大夏境内,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危险了。”
“坏家伙?”
脏孩儿有些不明白,“严大哥你是说刚才看到的那些死人吗?”
“对!”
严追顿时面露愤慨,恨声道,“就是北方诸国密谋偷袭,害我死伤大夏将士过万!”
脏孩儿努力回想,隐约记得当时他和尤悟、七王爷等一大群人在洞穴中,很多人都在拔草药,然后七王爷被人偷袭,胸肌浮夸壮汉许震追杀出去,他也是在那时陷入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好像头脑混乱中的确听到了有人大喊敌袭二字。
“哎呀!”
脏孩儿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惊慌起来,确认自己还背负着那个放有欠条锦囊的小包袱,稍微放心了一点。
旋即他又抬手在自己蓬乱的头发中来回摸索,不禁脸色铁青。
“怎么了?”严追急忙询问。
脏孩儿小脸上尽是无助,道:“我的小鸡不见了!”
“什么!”
严追不禁扬声叫道,“竟让一个孩子受到如此重伤,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严追就过来要检查脏孩儿的“伤势”,却被后者一个撤身躲了过去。
脏孩儿一撇嘴,道:“严大哥你好像想多了,我是说我有一只灰色羽毛的小雏鸡,现在搞丢了。”
严追恍然,也放下心来,说道:“原来如此,嗨,不过是一只小鸡,大不了我之后送你一个就是了。”
脏孩儿连连摇头道:“那只灰鸡对我很重要,我要拿它去换我朋友!”
一只灰鸡还能换朋友?
严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问道:“什么鸡这么值钱?”
脏孩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就索性从他离开村子起,有关大青牛阿青和小灰鸡的事笼统大概地说了一遍。
包括遇到那“女魔头”如何拐走了他的青牛,然后他跟着史小奋挑战了安龙城西序府,又被大风刮到荒野意外捡起了原本属于“女魔头”的小灰鸡,再后来跟尤悟、七王爷他们的经历遭遇都说了一遍,还有七王爷万祯借走了他的小灰鸡把玩观赏。
说到此处,脏孩儿留了个心眼,没有再次提及进入神兽狴犴阵法空间的事,只是说七王爷遇刺,他那时莫名昏迷,直至最后他突然出现在那片横尸遍野的战场,至此也就丢失了小灰鸡。
对此严追倒是十分配合地没有疑惑深究,而是很自然地把两人相遇时,脏孩儿说的那一席话当成了昏迷之时所做的噩梦。毕竟,一个小小孩童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战争,昏迷后醒来说几句胡话也是无可厚非的。
脏孩儿之所以不再说与狴犴的相遇,是因为他可不想把如此大的机缘分享给其他人。
吸收天地污秽之气就能修炼的天才中的天才,世上有他脏孩儿一个就足够了!
对面的严追听得是连连色变,到最后时更是忍不住狠拍大腿,诧异道:“你居然还认识七王爷?还认识圣门大弟子尤悟?”
脏孩儿被他的反应给镇住了,低声道:“就一面之缘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严追激动道,“按你的说法,你在那场人如今尽皆知的突袭中陷入昏迷,然后今天刚刚苏醒碰到了我,也就是说脏师弟你足足昏迷了一个月啊!不吃不喝一个月,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一个月?”
脏孩儿自己也愕然,才想起来狴犴跟他说在那个奇异阵法空间中,一个时辰相当于外界十日,他在里面待了将近三个时辰,可不正是外面世界的一个月么。
想到此处,脏孩儿不停在心中责问自己,看来说谎真是容易藏不住啊,他这才刚开口,就直接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正当脏孩儿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自圆其说之时,严追脸色陡然一变,直接一把拽着脏孩儿趴在地上。
脏孩儿惊慌不已之际,却发现自己头顶上有一道雄浑匹练的真气光刃横切过去,在身后的山体上留下一道丈许长的狭窄深坑。
“什么人!”
严追冷喝一声,就欲再度背起脏孩儿准备逃跑。
他的本领很厉害,可却将全部的能耐都倾注在了修炼自家的身法秘籍之上。
换言之,他除了跑路,对武者之间的较量根本毫不精通。
话音未落,就在远处出现了一个手持宽刀,穿着不同于大夏装束的兽皮兵服的高大汉子。
脏孩儿借着月光定睛看去,瞳孔猛地一缩,那人的装束他见过,和那片战场上的许多尸体的衣服一样。
是北方诸国的人!
“罗刹人?”
严追心底一寒,脚下已经隐隐催动真气运行,准备相反方向全速逃离。
因为他认出了那罗刹人胸前的兽骨吊坠,那是这次北部诸国偷袭大夏边疆,带领罗刹部队的将军!
他居然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