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思绪飞扬的江预,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山院子。张勇看见江预来了,就让正在练武的护卫停了下来。张勇走到江预的身边,说道:“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江预缓缓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扶住张勇略的肩膀,目光关切地问道:“脚伤痊愈没有?可别硬撑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张勇微微抬起头,望着江预那张英俊却略带疲惫的脸庞,连忙回应道:“大少爷,我的脚伤早就没问题啦,可以自由活动了。只是少夫人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千万不要乱动,好好养着。”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少夫人的感激和敬畏之情。
江预听闻此言,微微一笑,他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乖乖听少夫人的话,好生休养吧。毕竟身体才是本钱呢。”言语间充满了关心与爱护之意。
然而就在这时,张勇却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江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江预见状,不禁眉头一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说着,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张勇赶忙摇了摇头,说道:“大少爷,您只是……我很少看到您笑,一时有意外,其实,我真心希望您能多笑笑,您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江预默默地凝视着张勇,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之色。过了片刻,他再次展颜一笑,然后他开口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进屋吧,我找你有点事情商量。”
张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回答道:“太好了!总算有事做了,这一阵子我都快闲得发霉了!”说着,他便跟随着江预快步走进屋内。
江预和张勇一同走进屋内,缓缓地坐了下来。江预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张勇,开口问道:“上次你负责跟踪韩庚的那些人,他们最后被你跟到了什么地方,这一点你可还清楚记得?”
张勇一边手脚麻利地拿起水壶给江预倒水,一边毫不犹豫地回应道:“那自然是记得!我闭上眼睛,也能找得到那个地方。”他说话时语气坚定,信心十足。
江预听后微微颔首,右手开始下意识地反复摩挲起左手的手指来,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再次开口:“那么今晚,你就带我亲自走一趟吧。”
张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爽快地点头应道:“没问题。”
江预从后山院子回来后,直接去了竹苑。江预的到来,湘姨娘很震惊,湘姨娘很热情的招待他。他只是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就进了江澈的屋子。
他看着江澈呆滞的眼神,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天空,无奈的说道:“安乐容易生祸患,只有危难才能让人成长起来。”说完,他背着手,转身手指着江澈道:“你是江家的人,你的父亲是江稳,那是一个多么勇猛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你是如此的不成器,他非得活过来将你千刀万剐。”他用愤怒和伤感的眼神狠狠地盯着江澈,说完后,他微微闭眼,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的无知、鲁莽,给你嫂子带去多大的伤害。今天她跪在桃子的奶奶母亲面前,割发代首,为江家请罪。你知道我有多惭愧,有多心痛吗?你想要让你嫂子原谅你,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反思自己。自古疆场最能磨炼像你这样软弱之人,等你恢复了身体,我便送你去边疆。”
江预说完,然后坐在江澈的床沿,语气缓和的继续说道:“听江月说你食水未进,要是你嫂子知道了,她会更瞧不起你。江澈,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瞧不起,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也是一件悲伤的事。”江预说完后,就直接离开了。
湘姨娘和江月听了江预的话,泪流不止,当听到江预说“向晚舟割发代首”这句话时,心里是愧疚、也是震惊。
江月看见江预出来,连忙走到江预面前问道:“大哥,嫂子真的为了江家割发代首了吗?”
此时江预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他看着江月说道:“江月,昨夜之事,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做人要能分对错,能明辨是非。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猜疑和伤害任何人,特别是那些真心待你之人。”
江月听了江预的话,陷入了沉思。
晚食时间到了,江预知道向晚舟不会去饭堂同他们一起用餐,所以就交代了牛嫂把饭菜装进食盒送到菊苑。
饭堂里,江老太太精神有些不济,胃口减弱,她先放下碗筷,等待江预他们吃完。待大家吃完后,他说道:“江预,昨晚的事情是江家对不起向晚晴,我们会进行弥补,可是就事论事,她骗婚一事还是要追究的。”
江预听了老太太的话,轻声的说道:“奶奶,如果您今天看见她在桃子家跪着割发代首为江家请罪时,您就不会这样说了。”
江预的话一出口,江老太太、江漪和曾宥都被震的半晌没有言语。江预扫视了大家一眼,起身缓缓的说道:“无论她是向晚舟也好,还是向晚晴也罢,她就是我的妻子,我希望大家以后好好尊重她,奶奶,我希望您不要去找向家麻烦。孙儿还有事,我就先离开了!”江预恭敬的跟江老夫人说完,然后就转身离开,留下安静一片。
江预直接到了菊苑,向晚舟和琳琅正在用晚食。江预就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向晚舟用食。她穿着宽松的常服,长发完全披着,散在后背,她的一颦一笑都印在了他心里。
忽然她看见了他,然后脸上微微一笑,然后头微微一转,他就知道是示意他进屋。他进去后,直接到了书房。他看见书案上的字,便知道是向晚舟临摹的,旁边还有揉成的纸团,他便知她很不满意自己的作品。其实,她的字已经很好了。有江南女子的婉约,习武之人的坚劲。
她轻步走到他身边,一手夺过他手中的字,揉成一团后看着散乱的纸团说道:“这些字太丑,怕是会污了江大人的眼。”
江预转身,看着向晚舟书架上的书说道:“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不然很累。”
向晚舟慢慢转身,背靠着书案,抱起双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说道:“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没有了要求,那便是自我放逐的开始。”
听了她的话,他转身,正看着她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书架,他不由的也背靠着书案,双手抱在胸前,说道:“龙儿,你学这么多东西,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她朱唇缓缓开启,“听母亲说,从小她的父母对她教养很严格,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纺织做衣……她稍稍不如父母的意,家法招呼是常事,而她最想学的则是武艺和医术。”说完后,她看了他一眼,又说道:
“也许是遗传了她父母的严苛,她把这种严苛加在我身上,不仅让我学她会的,还让我学她喜欢而没有能学的。”
“你知道吗,我母亲有一条用一种特殊的藤做的鞭子,只要我不如她的意,那一条鞭子便在我身上舞动,那感觉,现在回味起来,还是蛮爽的。”她说完,便仰望着屋顶,好像是把掉出的眼泪还给眼睛。
只见她把头放平,转身,拿起手中笔,又说道:“舞动的鞭子还带着对父亲的怨恨。所以,在一顿顿如家常便饭的鞭子下,我也养成了高要求的习惯。”说完,她便在纸上写了刚才写的几个字。她不满意,这些字又变成了纸团。
他转身看着她手中的笔,便走到她背后,他的前胸离她的后背只有一寸之遥。他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宽厚有力,紧紧把她的小手包围。他轻声的说:“闭上眼睛,心跟着我的手走”。她竟然听了他的话,乖乖把眼睛闭上,心随他走。然后他的手带着她的手在纸上游走。过一会儿,他停了下来,放开了她的手,说道:“把眼睛睁开看看。”
她睁开了眼睛,看着纸张上的字,又回头看了看他,脸上全是喜悦。此时他的前胸还未离开她的后背,她转身看着他时,那呼吸的气流流到了他的喉结上,他也笑着对她说:“你现在试一试?”
她转身,笔就在纸上游,而他的眼神先是随着她的笔,可是慢慢的,他的眼神附在了她的耳后、她的后颈、她的乌发……
向晚舟心笔合一,当她写完后,看着纸上的字,她满意极了,立即转身,把这份满意分享给他。可当她转头时,她眼睛的距离和他眼睛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她满脸微笑,他则平静的看着她。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眉眼、鼻子、朱唇……他竟然入了神。
她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挥动,他的神才回到现实。她说:“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他回答说:“因为你好看!”
她笑了,嘴角的梨涡又荡起了涟漪,说道:“谢谢夸奖,我的确长得好看。”
他也笑了,他心里涌起了相互追逐的海浪,说道:“你的确长得非常好看。”
他伸手拿起她的字,点点的说道:“神形兼备,满意了吧。”
她眉眼带笑的盯着他说道:“谢谢!”
他目光移动到她脸上回答道:“不客气!”
窗外,两只倦鸟叽叽喳喳,晚风正吹着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