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殇古井无波的眸子看向她,淡淡道:“嗯。”算是承了她的谢。
孟绵垂下眸子温声开口:“我今日在殿中合计 过了,除了日常的月例,父皇平日里赏下来的也有不少。”说着话,她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来,“这些你先拿着,剩余的等我将珠宝首饰折了现再给你拿来。”
她说的很诚恳:“若是还不够的话等我想想办法,差了多少你回头告诉我,我想办法补齐了给你。”
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双如雨后水洗的澄明的眼眸,语调有些冷:“你收起来,你就如此笃定,我能找到药材?”
孟绵倒是未想到这出,她不得已将手缩回,语气有些讨好的意味:“我信你。”
她既如此说了,那他找不到也得找到了。
孟绵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看他,短短几日,她确实消减了许多,往日姿容妍丽,现下消瘦了,下巴尖尖的,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她本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但在青莲 姑姑这件事上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
封殇转身:“告辞。”
他未在同她闲话家常,他的马车还停在谷外,靖风靠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一看到封殇倒是精神抖擞了起来,靖风说:“打听到姜语嫣的下落了,就在西齐王庭,目前为止她倒是安全的很,但是西齐王开始对你起疑心了。”
封殇按了按眉心:“嗯,咱们在南诏的动作这般大,想不起疑心怕是很难。”
靖风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殿下,我说孟小姐那边,你若再无任何动作,只怕西齐那边很快就会怀疑姜语嫣。”
封殇敛眸深思,并未回答他。
靖风再度开口:“殿下,并非属下逾矩,你心知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同孟小姐在一处,再施以全力营救姜小姐,如此,王上那边才会以为捏住了你的命门。若是再不采取措施,只怕东窗事发。”
封殇却笑了:“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可孟绵心思单纯,还未享受小女儿家的恣意。况且她今日还傻乎乎地将她的全部家私都给我,这么明显要和我划清界限,她也怕,生怕和我有什么牵扯。”
“但是你仔细想想,你在西齐出生入死多少回?哪一次不是死里逃生,你再想想许峥嵘,他到如今还在西齐昏迷不醒。”靖风说话有些过激:“是,你是对孟小姐不忍,你的恻隐之心会将你几年来的谋划付之一炬,属下当初跟随你,正是因为你不甘屈居人下的野心。”
谁都明白事情败露的下场,封殇就算冲西齐王摇尾乞怜他也不会施舍一个眼神,靖风也摆脱不了非人的折磨。
封殇斟了一杯茶,热气缭绕,靖风看不清封殇脸上的神情,靖风问:“你爱上孟绵了?”
封殇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平静:“算不上。”只是有些动容。
这辈子能让他动容的东西不多,孟绵算是他为数不多动容的一抹颜色。这些个心绪几乎都来自年少时,可封殇心中清楚,多么铭肌镂骨的爱谈不上。
毕竟在西齐黄沙漫天里,他倚靠在戈壁上,曾经多少次想将她遗忘。
但他不得否认的是,或许这一辈子对美好的定义,都是从认识孟绵开始,但是若与美好相论,他那时候最缺少的是一碗饭。
靖风放下心来。
封殇放下茶盏,他说:“该如何行事我知晓的。”
西齐王城里为了他以命相拼的许峥嵘,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靖风,还有无数将性命交付于他的人,他势必要赢。
封殇看见茶水里倒映出横亘着一条疤的脸,闭上了眸子。
他可以为了动容,为孟绵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但他希望孟绵永远不要重于他的要做事。
全盘否定他为了 她失控抓狂,当真是一件可笑至极的事情了。
青莲姑姑的病症被及时发现,又被送往了医仙谷有高人相看,找药材的事情倒是不急于一时了。
倒是孟绵很快要结束她在国子监的课业了,她对此倒没有过多的不舍,她因此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有什么事能同生死相比较呢。
月初的时候,孟绵完成了最后一场会试,心绪松了一块。
会试结束,几个小姑娘围在一处,掩面哭泣,,冯铖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孟绵出了国子监,看到街边有摆摊的在售卖荷包,荷包里放了安神的草药,她付了三个的银钱,其中一个绣着桃花的,两个绣着兰草的。
绣着桃花儿的她给了冯铖,以后的路还长,她并不能预料到她往后如何,只希望她走的更顺畅些,天下何处不相逢,再见之时或许有不一样的境遇。
另外两只绣着兰草的,一只她给了青莲姑姑,另一只她打算送给封殇。
结束国子监课业之后,孟绵收了去南边的心思,她最终留在了南诏皇城,她曾经想游遍名山大川,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陪在青莲姑姑身边。
封殇好久没有消息了,这一日却派人传来了口信,说药找到了。
孟绵眼里的神采久久不曾消退,她在外人面前掩饰住激动到要落泪的情绪,稳定心神后说:“你且等等,我去回个信,你给带回去。”
来人拦住了她,:“带信倒是不必了,我家殿下有事要和公主当面相商。”
孟绵不疑有他,跟着他一路来到封殇处。
封殇也没抹完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个条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决定。
孟绵愣了愣:“是何条件?”
这一年的南诏国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才刚刚入夏,院子里的知了就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男人的声音和着知了的鸣叫,他说:“来我身边。”
孟绵有些难以相信,一度怀疑是自己耳背。
不等她想明白,封殇冷漠的话再次响起:“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封殇将能想到的孟绵的反应,一股脑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他想她现在肯定恨透了他。
孟绵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难得的平和,“我应了。”
她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从一个人换成了另一个人,与前世不甚区别就是,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有什么好怕的,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