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每年这时孟绵都在青莲姑姑的陪同下去皇伯父的成王府守岁。
孟心雨一见着孟绵,就拉着孟绵的手,满脸关切地盯着她脸:“这可怜儿见的,我记着你小时候可是粉粉嫩嫩一团,弄成这样破了相可怎么了得,现在还经常摔吗?”
孟绵握住孟心雨的手点点头。
孟心雨手指在孟绵额头戳了戳说:“小傻瓜,你怎得不知道护着点脸面呢。”
孟绵睁大着眼睛,乐呵呵的说道:“我知道的,可就是反应不过来。”
孟心雨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变得忧心忡忡:“还笑?这可如何是好,这样你的亲事怕是也会受影响的。”
孟绵见着她这位姐姐的忧心样,实在是想笑,她姐姐样样好,偏生了一副爱操心的性子。
孟绵未在成王府过完年就带着青莲姑姑回了宫,只因成王府中上下俱盯着她那张脸唠叨,她实在忍受不了。
成王府派了管家送主仆二人,行至半路,马不知怎的受了惊,猛地向前冲去,撞翻了一车货物。
孟绵一行人赶忙下了马车,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呆立在一旁,满脸的惊恐和无奈。那满满一车的麦子,一袋一袋地掉落在街道上,金黄的麦粒洒了一地。街道上顿时一片混乱,行人纷纷避让。
管家连忙向中年男子道歉:“对不住啊,这位大哥,这马突然受惊,实在是意外。”说着,便弯身帮忙搬运掉落的一袋袋麦子。
孟绵有心帮忙,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站一旁干看着。
其中一袋麦子似是收了超特别沉,管家和中年男子怎么也没搬动。
这时候封殇挑着一担木炭过去。
少年身着单薄的粗布衣衫,却难掩其身姿矫健。需要两人合力方可抬动的木炭他一人就可挑动。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嘿,小伙子,来搭把手。”
孟绵愣了下。
中年男子见他身姿挺拔,膂力过人,自然而然叫他来搭把手。
封殇闻声,毫不犹豫地放下肩上的木炭担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帮忙。
马车旁,孟绵穿着淡粉色锦缎袄子,目光落在封殇的手上。他的手布满了皴裂和冻疮,粗糙而又红肿,细小的血痕贯穿整个手背。
封殇过完年,也不过才十四岁,却已饱经生活的沧桑。
麦子被合力抬上了车,孟绵不禁担心起他手上的口子再度裂开。好在他只是喘了几口粗气。
中年男子上前,拍了拍封殇的肩膀:“小伙子,劲儿怪大的,衣裳多穿点,别着凉了。”
封殇说:“嗯。”说完,他不多话,挑起担子就走了。管家在后面道谢,封殇远远地点了点头,脚印在雪地里蜿蜒而去。
是夜,孟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封殇那双布满冻疮和皴裂的手就浮现在眼前,那双手在寒风中劳作,不知承受了多少痛苦。其实自重生以来,她都尽量远离封殇与封羽琛。
然而现在封殇伤痕累累的手却过早的有了前世的影子。她不知他遭受过什么,后来人人都说这个帝王的手似有不妥。未来,人人爱重他,可这一年,却无人庇佑他,就算是小魔王封羽琛至少也穿着冬衣。
孟绵实在无法安睡,她索性披着披风坐了起来,点上灯,翻出了床头的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放着几锭银子和一些散碎的铜钱。她仔细地点了点数,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她心满意足地爬上榻子,睡了过去。
烟花四起,新岁到了。
孟绵偷偷买了手笼,她把手塞进大大的手笼里,只觉得那温暖瞬间传遍全身。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故意把手笼在粗糙的地方磨蹭,弄出了几处破旧的痕迹,一双崭新的手笼顿时变得灰扑扑的。
她令青莲姑姑盯着寂霜宫的动静,封殇一早就出门了,现下还不曾归来,着急的孟绵顾不得许多,套上披风,戴好帽兜就往寂霜宫赶。方到寂霜宫门口,封殇迎面走来。
少年左手拿着畚箕,右手拎着一个黑布罩着的物件。
孟绵凑上去:“封殇哥哥。”
封殇顿住脚步。他依然一身秋衣,靴子踩在雪地里,莫名多了份文人的风骨。
他颦着眉,看着小姑娘生动的眉眼,小猫似的看着自己,可惜被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破坏了美感。
“你要回寂霜宫了吗?”
“嗯。”他从未应对过赵嬷嬷之类以外这般软绵绵的人儿。然而此刻,面前的小公主扑闪着的睫毛犹如扇子一般,她轻柔地揉去落在上面的雪花,模样娇憨至极。封殇只觉甚是神奇,竟有人的睫毛能长到落上雪花。
孟绵自袖中掏出一双手笼,笑意盈盈地说道:“这是青莲姑姑不知从何处翻找出来的,让我拿来给你。”
小公主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仿佛就是青莲姑姑让她来送的。
封殇接收了孟绵的意思,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手笼:“替我谢过青莲姑姑。”
小公主绷着脸,点点头。
封殇看了他一眼,掀开右手的黑布,一只鸟笼露了出来,里面两只小鸟被绑住了翅膀,扑腾着瓜子挣扎着,他伸手从里掏出一只,塞给小公主:“拿去玩儿。”
小公主猝不及防,手足无措的说道:“它,它在动,怎么办?”
封殇别过头,强忍着在心头腹诽道:“真真是令人心软到周身不适。”
“捉不住,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