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朵走了后,汪嵩好长段时间不适应,连出去打牌都觉得没劲。他有点习惯了家里有个女性的感觉。
许欢问他是不是爱上钱小朵了,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对他而言,钱小朵在的时候,那种有了亲情的感觉,对他而言,才是更珍贵的。
自从他母亲改嫁后,汪嵩就在家里待不住了,即使他爷爷奶奶也很宠他,但他仍然感觉情感的缺失,总觉得家里少了点温度。
虽然,钱小朵经常也是冷着一张脸,有时候,还会很不客气地怼他几句,有时候也会嫌弃他脏衣服乱丢什么的。但汪嵩觉得,这真有点像个姐在管着他的感觉。
现在,钱小朵走了,汪嵩觉得孤独和寂寞。
这天,汪嵩正无聊地坐在院子里抽烟,街道的雷阿姨拿了张表单进来了。
汪嵩父亲生前上班的县火柴厂,有了几个招工名额。
雷阿姨笑眯眯地递了一张表给他道:“小嵩,你认真填一下哦,你算是职工子弟,有照顾政策,希望很大的。”
汪嵩接过来,淡淡地说了声:“谢谢雷阿姨,知道了。”
“我说小嵩啊,这次机会还是挺难得的,你别不当回事。”雷阿姨是看着汪嵩长大的,也知道这孩子不容易。所以,有啥好事情,总惦记着汪嵩。
只不过,她也仅仅是个街道的办事员,能力有限,平日里,也只能给汪嵩介绍点短工。这次,她一知道火柴厂招工的信息,就急忙给汪嵩拿过来了。
见汪嵩一副不太上心的样子,她忍不住絮叨道:“你也不小了,总不能永远这么东一下,西一下的在社会上瞎混。还是找个正经工作的好,何况,你爸以前在厂里上班,多少总有些人情还在,总比去个啥也不熟的地方好吧。”
汪嵩不是个不知道好赖的人,见雷阿姨有些着急了,忙说:“好的,我认真填。行不行我可没办法控制。”
“你多写点自己的优点、特长这些,反正把自己讲得好些。不行,你就找你成绩好的同学帮你看看。到时候,我再去帮你找找他们劳工科长老陈。说起来,他以前跟你爸还是师兄弟呢。”
雷阿姨又仔细交待一番后,才离开了。
汪嵩拿起表看了看,心道,我特么有什么狗屁特长啊,难不成写擅长打牌出千吗?一念及此,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想了想,他就拿着表格去找许欢了。
实际上,汪嵩心里并没有把这个招工当回事。在他看来,每天起早摸黑的上班,一个月赚个一二百元死工资,这事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他无非是以这个事为由头,去见见许欢罢了。
现在,许欢快要中考了,很久没有到他这儿来了。汪嵩也知道,这个阶段去影响许欢,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两人有日子没见面了。
“这是好事情啊,要是能进去,你工作问题就解决了啊。”许欢听汪嵩说了来由后,就替他高兴起来。
“有多好啊?能有几个卵钱啊?还不如打两场麻将。还得一个星期上五天半的班。”汪嵩很是不以为然。
“你怎能这样想呢,招进去了,你就算有正式工作了,就有身份了。说白些,打麻将都好凑角儿一些。你以为,有多少人喜欢跟个无业游民打牌啊?”许欢笑着说道,他知道怎么说汪嵩才能听得进去。
“还是你说得有道理,也对哦,上班了又不是不能打牌了。”
汪嵩眼睛一亮,有些来劲了,说道:“那你帮我出出主意看,我这个表该咋填,我有个锤子特长啊,除了会画点三脚猫的烂画,我总不可能说自己善于做假吧。”
“你怎么没特长啊?你就这样写,会画画叫美术功底深厚,你字也写得好,可以叫擅长书法。会模仿,叫做具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再加点什么心灵手巧、性格乐观、为人友善,阴险狡诈、笑面如虎等等,哈哈哈,特长不要太多。”
开始时,许欢还认真地为汪嵩分析着,说到后来,就忍不住开始打胡乱说了。
“玛的,许欢,老子就喜欢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副贱相。”汪嵩也乐呵呵地说道。
两人在那儿一边说笑,一边商量,还真像模像样地为汪嵩整理出了五六条特长来。
离开时,汪嵩道:“许欢,你快点考吧,这段时间,我都快无聊得死掉了。朵儿姐也走了,你又忙着要考试。唉~这个世界越来越没趣了。”
“快了快了,也就这两月了,你好好招工去上班,等我考完,陪你赌个三天三夜。”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陪我赌三天,你是我孙子。”汪嵩说道。
正好此时许清平走回家来,道:“这谁啊?占便宜都占我头上来了。”
汪嵩讪讪笑道:“哎呀,叔,说了你一箩筐好话的时候,你没听到。刚说句胡话,就被你逮着了。”
汪嵩回去后,到街道办把表格一交,就把这事撂在脑后了。能不能进厂上班,反正他也没看得很重,行嘛行,不行拉倒。
没想到,半个月后,他还真被录取了,正式成了县火柴厂的一名青工。
去报到的那天,汪嵩一走进厂门,就看见厂门广场上,那依然历历在目的废火柴梗堆成的那座山。
算起来,父亲去世后,他有近十年没有到过火柴厂了。
县火柴厂以生产木梗火柴为主,选取易燃的白杨木或核桃木,先切割成段,然后再卷刨成两毫米左右的薄木片,最后切成梗。
由于当时工艺并不发达,这个生产过程中,就会产生许多不符合标准的废梗,厂里通常会把这些废梗堆在广场,到一定量时,再由造纸厂来回收去,做纸浆用。
小时候,汪嵩父亲时常会带着他到厂里来玩儿。那时候,他最爱在这个废梗堆成的山上跑来跳去。
喜欢脚下那种松松软软的感觉,走在上面极其舒服,还能闻到一阵阵浓郁的木香,仿佛走在原始森林里,那种厚厚的松针上。
汪嵩没想到,有一天,他也到这里来上班了,却已经物是人非,他突然就鼻子一酸,有了种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