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胜灵听闻那名唤阿钟的小童所言,心中顿生寒意,眉头紧蹙,思绪纷乱。她早已猜测出一二,暗忖:“盘忠捷果真是那人口失踪案的主谋无疑。那些失踪之人,怕也皆遭此恶劫、命丧黄泉。桓武帝之事或许情有可原,可这连续杀人取血之举,背后所图又是何故?难道这一切,亦是那背后贵人的授意?”
她转眸望向眼前的林娇,及其身旁那稚嫩的弟弟妹妹。自阿钟道出真相之后,林娇仿佛被抽去了魂魄,竟跪坐于潮湿的沙地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眸空洞,整个人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安胜灵见状,心中不忍,轻步上前,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柔声劝慰道:“林姑娘,还请节哀顺变,莫要自伤心神。”
林娇早已泣尽泪枯,唯有两行泪痕留于面颊,显得越发凄楚。她缓缓抬起头来,眼中血丝密布,似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颤抖的手轻轻搭在安胜灵的手背上,目光直视安胜灵的眼睛,声音沙哑道:“大人,我如今已无所求,只望您能为我报此血海深仇,将那恶人绳之以法,为我,为那些失去至亲的人讨回公道!”
安胜灵直视那双绝望中透着坚信的眼眸,心头不禁沉甸甸如负重石。她眉宇微蹙,眼神却愈加坚定,郑重其事地对林娇承诺道:“林姑娘,我在此立誓,必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凶手缉拿归案,为你们伸张正义!”
林娇重重点头,眼中虽无泪,然那份决然却无以言表。阿钟和阿易随即上前,搀扶起姐姐,阿钟牵着妹妹阿芸的手,一家人携手而行,背影显得孤独而悲怆。安胜灵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脑海中仿佛浮现出往昔的温馨画面:那时,他们或许还在海边守望,等待着父亲与大哥归来,满载而归的笑容映照在他们脸上,欢声笑语在海风中回荡,一家人多么的幸福美满啊!如今,这一切美好的憧憬,却被无情的杀戮撕得粉碎。
安胜灵愤恨难平,紧紧攥住拳头,目中燃起怒火,暗暗发誓:“盘忠捷!你这禽兽不如之徒,我安胜灵此生定将誓死追缉你,将你绳之以法!”
此时,县知府缓步走到安胜灵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沉重,道:“胜灵,今日事已至此,咱们先回去再作商议吧。”
安胜灵自县衙出来,她低垂眼眸,神色凝重。她悄然戴上斗笠,披上遮面巾,将面容严严实实地遮住,只露出一双警觉如鹰的眼睛。她步履轻捷,身影穿梭于城中那繁华喧嚣的集市与寂静无人的小巷之间,行事小心,隐匿身形。她早已觉察到身后有人在尾随,只是未曾暴露。
她脚步一紧,速度陡然加快,身形灵活地在狭窄的巷道中穿梭,忽左忽右,步伐轻盈如猫。到了一个巷口拐角处,她猛地一转,身影倏忽之间消失不见。尾随而来的那名黑衣蒙面男子见状,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左右张望,似在找寻她的踪迹。
就在此时,安胜灵从房顶凌空一跃,像一只捕猎的鹰隼般猛然扑下。手中的长剑寒光闪烁,对准黑衣男子的脖颈,气势凛然,厉声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那黑衣男子却不慌不忙,目光中透着一丝轻蔑,身形突然下沉,俯身避开剑锋,随即一记扫堂腿扫向安胜灵。安胜灵见势不妙,灵巧地翻了个空中筋斗,轻盈地向后退了一步,双脚稳稳落地,她再度挺剑,寒光一闪,剑尖直刺对方胸口。
然而那黑衣人身手了得,纵使手中空无寸铁,竟然能以拳脚迎击剑锋。他拳如疾风,腿似闪电,攻防之间如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安胜灵心中暗道:“此人武艺如此高强,绝非寻常之辈。”就在她略一分神之际,黑衣人突然运劲如电,一掌击中她剑柄,长剑被震飞而出,远远坠地,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此刻,双方已无剑在手,只能以拳脚相搏。安胜灵咬紧牙关,毫不退缩,与那黑衣人激烈对战。黑衣人拳速极快,出手如猛虎下山,凌厉非常。安胜灵纵然身手不凡,却始终难以抵挡那连绵不绝的攻势。突然间,她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几欲喷血。
那黑衣男子见机不可失,迅猛地向她扑来,意图一举拿下。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安胜灵之时,一道青影从天而降,犹如疾风闪电般横空一脚踢出,正中黑衣男子胸口,将其踢得连连后退。那黑衣人眼见情势不妙,冷哼一声,身形如魅影般消失在夜色之中,遁走而去。
安胜灵看着那青衣女子的身影,只觉似曾相识。待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日光洒在她的面庞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安胜灵瞪大双眼,惊愕地脱口而出:“竟然是你?”
正是本姑娘!花筱筱双手环抱于胸,微微一笑,眉宇间尽是几分得意之色,道:“这位姑娘,可还安好?”虽话语中透着关怀之意,然其心中却暗自得意,暗喜这英雄救美的计策果真妙绝,不禁为自己的巧计暗暗叫好。
安胜灵缓缓解下遮面巾,俯身拾起地上落下的长剑与斗笠,细细拂去剑鞘上的灰尘,将剑重新插入剑鞘中,又将斗笠整理好戴在头上。她整肃神色,向前拱手致意,道:“原来姑娘也是江湖中人,真是三生有幸,今夜得姑娘相助,深感恩德。在下安胜灵,字相园,承蒙姑娘垂怜,铭感五内。”
花筱筱大笑一声,爽快回礼道:“小女子花筱筱,字子容。咱们同为江湖儿女,讲究个平辈论交,直呼我筱筱便可。”
安胜灵微微一笑,道:“如此,筱筱,今日得蒙援手,大恩不言谢,改日必当厚报。只是如今在下肩负重任,还须赶赴他处,若有缘再会,定当以美酒佳肴谢姑娘之恩,暂此告辞。”言毕,作势转身欲行。
“这么着急啊,安大人?”花筱筱忽而冷冷出声,那话音中带着几分讥讽,令安胜灵顿时驻足,眼中闪过一丝戒备之意。
“莫要惊讶为何我知晓你的身份,”花筱筱轻轻一笑,继续道,“人在江湖,三教九流,哪般消息传不入耳?你以为我救你,真是凭了心中那份仗义之心吗?哼,刚才那蒙面男子,或许正是盘忠捷的爪牙呢!”
安胜灵闻言,心头微震,迅速转身重新打量眼前这位青衣女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探询。她点了点头,略带审视地道:“筱筱姑娘所言何意,还请详述。”
花筱筱内心早已按捺不住狂喜,心中大喊“妙哉!”但她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缓缓说道:“上次在客栈,你应当见过一名身着红色绸缎、披散栗发的男子,那便是我家少爷。随他一同的,还有一位来自西域的高大男子,以及我这个身兼管家与护卫的下属。我们此次来到广渔县,是为了经商营利,岂料却遭逢此地海盗猖獗。我家少爷因我们防备疏漏,不幸被那自称盘忠捷的海盗绑架。那盘忠捷言道,只要我寻得你安胜灵,并将桓武帝请到此地,他便会放了我家少爷。”
她说至此,顿了顿,冷笑道:“然我们岂是那等愚昧之徒,会因一介海盗之言便与官府为敌?桓武帝是否前来,乃其人自愿,非我等所能强求。我们所图者,唯我家少爷安然无恙而已。眼下我们目的相同,敌人亦是相同,故而我愿与安大人同心共力,合力一战。”
言罢,花筱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抬步上前,将右手伸向安胜灵,眼神中尽是信任与诚挚。
安胜灵望着她那坚定的神色,心中不禁思绪万千,他们的少爷被盘忠捷所胁,自己的亲人胜柔、胜武亦是处境堪忧,他们的命运如今全受盘忠捷所控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今晨所见那具浮尸的惨状,心中更是沉重万分。思及此处,她深知多一人相助,便多一分力量。为救亲人,她不容有失。
安胜灵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与花筱筱紧紧握在一起,眼神中带着不屈的斗志与坚定。
花筱筱此刻心中乐开了花,心中暗喊“妙哉!妙哉!”,但脸上却仍保持着那份冷静与镇定。
结成同盟之后,安胜灵略显疑惑地问道:“筱筱,不知你是如何识得我的身份的?”
花筱筱闻言,笑容愈发灿烂,眼眸中带着一丝狡黠,道:“这可不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吗?当时你还自报了家门呢。”安胜灵听罢,回想起之前的情形,顿觉自己此问多余,脸上隐隐泛起几分尴尬之色。她微微一愣,随即便转移话题道:“此次结盟,乃是我以个人名义作出的决定,暂且不代表我所属的组织,因此,我无法将你带至我们的驻地之中。若日后有何消息传递,还请直接至我住处通告。现下,你随我前往。”
花筱筱爽朗一笑,颔首应道:“如此甚好!我自当遵命!”
安胜灵带着花筱筱一路向广渔县南行,不多时,便至一处僻静的小木屋前。此处位置偏远,近乎已是森林与县城的交界之地,四周人迹罕至,那木屋亦是多年无人居住的废弃之所。本来县知府得知扫黑组织的首领要至,特意准备了较为舒适的住处以表礼遇,却不料安胜灵为求隐蔽,偏偏选了这处简陋之地,县知府只好命人重新整顿打扫,方才勉强使之有了栖身的模样。
花筱筱环顾四周,忍不住笑道:“胜灵,你这住处倒是偏僻得紧!但你可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吗?你这般选址,反倒引人注目啊!更何况,你孤身一女子,独居于此,着实令人担忧。”
安胜灵微微一笑,略显无奈地听着花筱筱那自来熟的称呼,她心中虽有些不适,却并未多言。她推开木栅栏,做了个请的手势,柔声道:“此地虽地处偏僻,却远离沿海,不易遭海盗侵扰。况且,这里离我组织的基地不远,若有紧急事宜,亦可迅速应对。虽表面看四周冷清,但实则暗中布有我方眼线,寸步不离地监视此地,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屋内请。”
花筱筱踏入屋中,原以为这破旧的外观必然是内外如一,料不到入得室内,却见厅中陈设井然有序,家具尽是雕梁画栋,装饰亦显精美无比。她心中暗叹,这木屋竟是“败絮其中,金玉其外”,大感意外之余,暗自佩服安胜灵的精明用心。她随意找了处椅子坐下,笑道:“真是出乎意料啊,胜灵,你这屋子外朴内华,倒是独具匠心呢!”
安胜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旋即端起茶壶,为花筱筱倒上一杯清茶,双手递过,道:“筱筱,请用茶。”她自己也缓缓落座,神色稍显凝重地问道:“你适才所言,那位西域男子乃是你们的护卫之一,缘何今日不见他同来?”
花筱筱接过茶盏,略微点头致谢,轻轻啜了一口茶,悠然说道:“那西域男子此刻仍在家中守候,今日不过是我奉命前来与你商议合作之事。”
安胜灵微微侧头,手撑着下巴,露出一抹笑意,道:“上次与你对话时,看你那磕磕绊绊、言辞不畅的模样,怎想到今日你却伶牙俐齿,谈笑风生。筱筱啊,你倒是深藏不露呢。”
花筱筱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刻反驳道:“上次那个可不是我!”她随即又笑眯眯地,眼睛微眯,仿佛两个弯弯的月牙:“上回我结巴,不是因为被胜灵你的强大气场吓到了嘛!当时咱们初次相识,又不熟悉,我看你三两下就将那壮汉收拾得服服帖帖,心里那叫一个佩服,我呀,一下子就被你那份霸气给彻底征服了!”
安胜灵见花筱筱此时手舞足蹈、满面生动的神情,心中顿生几分怜爱,撑着下巴,笑意更浓,轻声问道:“筱筱,你这般可爱伶俐,为何会去给一位少爷当护卫呢?依我看,你应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才对呀。”
花筱筱闻言,脸上嘟起小嘴,不服气地说道:“胜灵,可不是每一个女孩儿都能生在富贵人家里的啊。我是为了在这世道里能有一席之地、能好好活下去,才选择了这条道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可别小瞧了我呀!”
安胜灵见她那不甘示弱的小模样,不由得心中一软,上前轻轻捏了捏花筱筱的脸颊,笑容温柔如春风拂柳,道:“筱筱,我们同为女子,各自走上了这条江湖路,我又怎会看不起你呢?相反,我可是非常佩服你的胆识与坚韧呢!”
被安胜灵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脸颊微红,花筱筱有些害羞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你,你也很厉害呢!”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身旁的小包中取出一个紫色的海螺,递向安胜灵。
安胜灵一见那海螺,眼中顿时绽放出亮彩,接过来仔细端详,笑容愈发灿烂,道:“好一颗美丽的海螺啊,真是巧夺天工!”
花筱筱也不禁莞尔一笑,又从包中取出一块绿色的贝壳,轻轻摇动,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她神情郑重地说道:“胜灵,不如我们以此为信物吧。当日后我们有事相求对方之时,我便用这绿色贝壳摇响,你便用这海螺吹声回应。我们心中默数十息,若无回音,便代表对方不在家。如此,不仅简单便利,还可保密隐蔽,如何?”
安胜灵闻言,只觉眼前的花筱筱更显可爱动人,满心喜悦,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一把将她抱住,激动地说道:“谢谢你,筱筱!”
花筱筱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缓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安胜灵的背并回应她的拥抱,心中暗自思忖:反应这么强烈?看来她那表面的强势,原来只是用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啊。呵,这诡谲多变的江湖中,又有谁不是戴着面具在行走?安胜灵肯如此信任我,露出如此真实的一面,她确实是付出了真心啊。
然而,就在花筱筱心有所感之时,安胜灵仍然紧紧拥抱着她,原本柔和的笑意逐渐变得微妙,嘴角不再平静,而是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那笑容虽淡,却如锋刃般透出一股隐匿已久的阴冷,仿佛捕猎者正凝视着即将落入圈套的猎物。她的眼神闪烁着猎手特有的满足感,深藏的意图像夜色中的风一般,悄然席卷而来,无声无息却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