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城里人也有这种说法呀,我以为只有我们乡下人才这么迷信呢,我听我妈说,我们农村要是在路上碰见了这种事,是要对方剪两尺红布,提两瓶贴了红纸的米酒,拿两个红包来压邪的,否则,运气就会很衰,诸事不利。”
“这样的好事也碰得到?说明你们农村也不是很封建啊,还说城里开放,你们山沟沟里还更好——打——野——仗!老实说,你得过几个红包啊?”她的车速突然慢下来了,以至于停了,因为前面是红灯。
“我哪能有?碰到也不知道,人家会承认呀,也确实碰不到,碰得到还要感谢人家才对吧,现场直播也要收出场费呀,哈哈。”看着城市的车流,他心情大好,这正是开拓眼界的好机会啊,只要能增长见识,付出一点又有什么要紧的,还收人家的东西,这从法律上来说,简直就是敲诈勒索嘛,嫉妒人家享受人间快乐。
“哈哈,看你平时不说话,原来心内也那么骚动不安哈,不聊不知道,一聊,又发现了一个货,呵呵,想不想姐带你出去见见世面,虽然不是现场直播,也会让你口水直流。”她用眼睛示意,瞄了瞄前面另一个骑踏板车的女孩,那裙子短得,膝盖之下全是肉,白嫩嫩的肉。
“还什么姐?你比我小五六岁都有!见世面,其实我也想的,就是身上没钱,家里穷啊!”
“没钱还是别谈了,这世道,没钱真是寸步难行。你想,如果车上没油,想骑两步也不让你骑。哦,来了,走——起!”他看见红灯变成了绿灯,那个穿短裙的女孩“嗖”的一下就不见了,无论怎么左顾右盼,都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之中。
车流两岸的高大建筑压迫过来,使他心跳加快,街道上自来水冲刷过的水泥,透上来一股莫名的腥气,不像鱼不像虾,融入下水道蒸发上来的莫名的器物的气息,不知道是淤泥,还是奄奄一息的鱼,掺和进街道边垃圾桶里飘过来的暖风,不明白是烟头,还是吃剩下的面包,更使他呼吸窘迫。只是前头她被风吹得通红的耳廓,告诉他这城市还有他熟知的一点点存在。
然而,很快,又是一个红灯。
“不顺啊,今天!怎么一到路口就绿变黄,黄变红?喂,我说,不要钱的要不要?”她拍了拍他的大腿。他条件反射似地朝周边观察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别人发现她的行为有什么异常。
“什么不要钱的?”他半糊涂半清醒。
“不要明知故问!这么说吧,打倒贴的行不行?”“打倒贴”这个词他倒听过,是指不要彩礼,反而还有丰厚嫁妆或现金带过来的美事。但她并没有说要给自己做媒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
“嘿嘿,乐音想邀你一展歌喉,钱她出,怎么样?”
“唱歌?我不行啊,我的喉咙,粗如蛤蟆……”他一听唱歌就不对,虽然自己喜欢唱歌,但都是在没有人的时候,自娱自乐,发泄自己无处倾诉的心情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从来不好意思唱歌,虽然他相信凭借自己师范时学的那一点乐理知识,走音走调不可能超过那个名为“乐音”的英语老师兼工会主席。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歌喉怎么样不要紧,关键是要——对,就是你说的粗,怎么叫粗如蛤蟆?应该是粗如棒槌,越粗越好!”她的声调提高,引得旁边一个穿短裙的姑娘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咦,这不就是刚才消失在人群中的女孩?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胸前。
冯华却毫无察觉,扭过头来,诧异了一下,也许是看到了他红如鸡公的脸蛋,但很快恢复了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老裘最喜欢你说的粗如蛤蟆了,她的声音,呵呵,是沙哑得像扯烂布子,呜啊——呜啊——的,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老裘之意不在歌,怎么样,晚上我安排一下,叫她请你唱歌!”旁边的车影穿梭而过,她才反应过来,一手油门,向前窜去。
“老裘不是在学校吗?”他大声说道,他知道她在戏弄他。
“只要我一个电话,她管保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何况是你这个黄花崽书记!”行进中的她嗓门很大,她知道声音再大都会随风而去。
“别开这种玩笑,你还是专心开车吧。”因为他看到那个短裙女孩已然被她超过,如果再慢一点的话——刚想着,那女孩就追了上来,他想,好了,得仔细地看清楚了,反正是在车上,你抓不住我,我抓不住你。可是,那女孩却好像有先见之明似的,回头像抓贼似地看了他一眼,并报以鄙夷的目光,似乎在嘲笑他:“好意思,坐女人的摩托车!还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弄得他再不好意思往哪边看去了,只是默默地盯着水泥凝结着的地面像流沙一样向后头退去。
突然,长长的“吱呀”一声像一条吐着毒牙的蛇,从地面窜出,要缠绕着他的脖颈,他耳朵“嗡”地一声,身体禁不住向前扑去。
“这一下,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你想吃我豆腐!”她猛一回头,正与他惊恐的头颅亲密相遇,无法后退。
“啊——”他茫然地发出一声,头脑应该是一片空白,像多年前他从木梓树上掉进水渠冲成的小水潭里,全身漂浮,耳朵嗡嗡,灵魂在灵魂的深处游荡。
“下车!你也粘得太紧了!是不是正在遥想与乐音姐姐针锋相对的情景啊?”冯华单脚撑地,单手撑着摩托的仪表盘,模样格外摩登。
“啊,是不是啊?”他捡起跌落的听课本,还是一脸的茫然。
“别装傻了!是不是让你抱了一下,你触电了?麻麻的?像毒蛇咬过的感觉?还是还在回味?你看,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她学着抹了一下嘴巴。他也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巴。
“这不算吧?”他还是一脸懵懂模样。
“还要怎样?你还想不隔着衣服?”她得寸进尺了。
“你这是得寸进尺吧?”
“呵呵,你还反咬我一口?天下文人是一家,我竟无言以对了。”她撸起了袖管,露出雪一样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