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都搞不明白大皇子为什么要私查科场舞弊案,这种事应该他老子更急啊。
毕竟那些举子一旦高中,就是天子门生,若是被他老子知道自己的门生,竟然是花钱买来的酒囊饭袋,岂不龙颜大怒。
张敏明哲保身,任由其他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她只当自己是来旅游观光的。
这些人抛出的观点倒也对症,有的说是在卷子做了暗记,买通了眷录官。
还有的说是夹带了小抄进场,亦有人说是早已买通主考官,获得了考题,然后找人答题,默背下来。
毕竟第一场考八股最为重要,只要这场答得好,大概率高中。
可大皇子摇了摇头,“这两人被盯得死死的,没有任何异常,每日只知寻花问柳,再者礼部尚书为人一向方正,断断不会泄题。”
出题的没问题,答题的人也没异常,那问题必定是出在中间环节上。
张敏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不由地有些坐不住,可要是她说了,那就真成了大皇子同伙,大家都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跑也跑不得。
不行,自己老爹战死一事,皇家的人都有嫌疑,她怎么知道大皇子就一定是好的?
大皇子叹气,众人一时沉默,俱都低头不言。
“张姑娘,将军临死前最不放心的便是你,”大皇子突然对张敏说道:“他说你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可惜错生了女儿身,否则必然有一番大作为。”
众亲卫俱都看了过来,有人沉痛道:“若非国公爷拼死救护我等,怕是殿下也会遭了毒手。”
张敏眯着眼睛,环视众人,这些人也跟张家庄众人一样,身上多有缺损,显然也是自战场上拼杀而来。
“我爹一向稳重,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皇子移开视线,回忆起那场惊心动魄的败仗,淡淡地说一句,“我们都被骗了!”
“谁骗了你们?又骗了什么?”
大皇子面色纠结,而后长叹一声,“我们还在查,不过目前的证据都指向了父皇及二弟。”
“为什么?”张敏实在不明白,毕竟都是皇家人,若是战败了,于国家有何益处?“莫非是想除掉我爹?不能够啊,我爹年纪已经很大了。”
说老实话,像她爹这种天天出生入死的打法,身上早已有不少暗伤,平日凭着一口血勇之气撑着,可稍一松懈下来,指不定就如风中残烛一样,说不好啥时候就没了。
“我们原以为对付的是一小支残存部落,但实际上他们不仅有钢刀、弩箭,更重要的是还有火炮。”
“火炮?”
张敏毕竟是将门之女,她深知像这种杀伤力大的武器,都是有数的,别说炮了,就是火药丢了都得上下问责呢。
还有大刀,这也是管制武器,因草原燃料不足,铁器在草原上都是稀缺物资,蛮子为了应对没有铁锅可用的情况,多是用陶罐或是皮囊当烹饪工具。
“是谁干的?”张敏心里一万个疑问,这其中到底是谁在获利,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皇子摊手,“各部官员肯定都有人参与,但他们接受谁的命令,我们还在查。”
他又继续道:“我们现在主要从人和钱方面入手,不管是谁动的手、下的令,总归是有利益驱动,这次舞弊案,涉及到礼部尚书,所以得查个明白。”
那两个举子也是脑子进水,看到别的举子还在拼命读书,互相交流猜测是哪位官员出题,想要摸清考官的路数笔气,投其所好。
而他们有底牌,不由地感觉高高在上,在酒席上控制不住地跟人吹嘘起来。
哪个举子敢在放榜前说自己会高中?这必然是有所依仗。
其它考生只当他们吹牛,可大皇子查到两位举人家确实卖了不少店铺、田地,有一大笔银子不知去向。
张敏一想自己和大皇子的目标是一致的,当即便道:“问题如果不是出在礼部尚书上,就往他的家眷上找一找。”
大皇子说道:“查过了,自从皇上钦定他为主考官后,府门便紧闭,如今他更是被锁在贡院内,在放榜前都不得出。”
贡院的规矩极为严苛,为防止科举舞弊,历朝历代都想尽了办法,皇上的旨意一旦下达,各主考官和同考官,及眷录、弥封人员都会提前到达贡院。
接着便是锁院,杜绝任何泄题的可能,哪怕考试期间发生大火,或是有人死亡都得等到考试结束后才能开门。
前朝贡院便曾因失火,而拒不开门,烧死了几十位举子,最后皇上还亲自写了祭文。
可规则就是规则,规则一定是有漏洞的。
张敏想了想道:“举人进贡院都会被细细搜身,那主考官呢?”
大皇子眉头微皱,“自然不用,根本没必要。”
“有必要呢,若是他家人早早探得考题呢?”
众亲卫脑袋一晕又一晕,啥意思啊,那家人探得考题又怎么样?他们又不能直接送给那两位举子。
而且有了考题,对那两位只会吃喝玩乐的举子来说,给他们笔也做不出来一篇好八股,照样名落孙山。
张敏循循善诱道:“大家难道忽视了其中一个小人物吗?”
“谁?”大皇子等人不禁探头好奇地问道。
“长随!”
礼部尚书是官,他身边有一个专门跑腿、负责照顾其在外生活的小厮,常被人称为书童、贴身小厮、常随。
大皇子眼睛一亮,立刻有了新思路,礼部尚书的长随自然要跟到院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若是他提前知道考题,又请人写好两篇八股文。
再借着查看号房的机会,将文章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两位举人手上,这事不就成了吗?
但还是有一个问题,礼部尚书此人方正,怎么可能把考题透给长随知道?
张敏笑笑,“你们难道不知道礼部尚书最宠小妾吗?若是查查小妾和长随的关系,说不定有惊喜。”
这事其实在夫人圈中也不是什么秘闻了,那礼部尚书外表虽看着厮文有礼,但其实极爱美色。
而那小妾本是教坊司赎身出来的歌伎,最得礼部尚书宠爱,日日宿在她屋里,倒把原配夫人安置在小佛堂内度日。
大皇子恍然大悟,“此事我会着人去查,想必不出几日便会有结果。”
接着他便安排人一路去盯着礼部尚书府,另安排一路人去找当初捉刀代笔之人,而后又给众人安排了一些任务。
不多时各人领了职司,一一抱拳离开,木屋里仅余大皇子和张敏两人。
“张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答应。”
张敏心中直呼倒霉,皇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过河拆桥的主,但是如今她误入贼船,想要脱身可太难了。
“殿下但说无妨,可奴家能不能帮上忙就不好说了。”
她可不是张良才,死心塌地跟着大皇子干,但凡殿下安排事,张敏就敢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敷衍过去。
大皇子笑道:“本王想借你的恒丰楼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