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不知所措起来,浑身像被冰封住了一样,只有睫毛不停地抖动,试图忽视时晏的嘲讽。
她和时晏互相不懂对方,却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对方陷入困境中,他们清楚地知道彼此的致命伤。
此时,北狄军队赶到,凌策和季多不得不放弃捉拿姬晏宸,退回到蔺淮言身后。
时晏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朝着沈初的方向伸出手,“回来吧沈时筱,大周容不下你。”
蔺淮言垂下目光,眼前人一直不敢抬头看他,他无奈地笑了笑,牵起那双浸着凉意的手。
“沈初。”
他唤她,却始终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老先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乡下老先生!
沈初猛的一震,过往搪塞蔺淮言的一幕又一幕全部浮现在眼前,她识字,懂奇门,都是乡下老先生教的,而这位老先生早已过世......
明明他一句都不信,却又次次点到为止,就像宋元,知道秦娘隐瞒的秘密,却始终装作被蒙在鼓中,蔺淮言亦是如此。
沈初抬起头,透过他的眼眸,看见了一片深沉的大海,一个倒映出的澄澈的自己,一个被她隐藏的自己。
蔺淮言无声地笑了笑,温热的指腹拂去她溢出眼角的泪花,“不要被他蛊惑,相信我,有我在,大周不会容不下你,最多也不过是无法呆在京城,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陪你浪迹天涯。”
他的话像有魔力一样,一点一点抚平了那颗揪在一起的心。
沈初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下,她吸了吸鼻子,嘟囔道:“大人,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京城。”
这一声“大人”实在是让蔺淮言怀念万分,他微微挑眉,所以她是什么都记起来的?可是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而且对于沈初,他向来不会深追到底。
他轻声道:“巧了,我也不喜欢。”
避京五年不归,当然不喜欢了。
沈初笑出声来,抹了一把眼泪,侧目瞧了一眼时晏,对蔺淮言道:“我们走吧。”
对于时晏,她无话可说。
“好。”
蔺淮言吹响口哨,骏马疾速而来,他揽住她的腰肢抱起她飞身上马,季多和凌策也跟随其后。
沈初靠在蔺淮言的怀里,迎面疾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和那一缕白发缠绕在一起。
身后,晏暴跳如雷道:“追!不论生死都要给我带回来!”
随后耳边忽然一热,沈初感觉到蔺淮言的唇畔擦过她的耳廓,轻声道:“不要怕,不论生死你都有我。”
沈初嘴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而时隔十五年,她终于再次体会到了心安的感觉。
三匹战马极速穿行,身后战鼓如同暴风骤雨一样骤然响起,蔺淮言回头看着追上来的千军万马,对着天空放出烟火。
不远处的山地。
“终于来了。”李思齐目光坚定,举起马鞭对身后众将道:“苦练十八余载,是时候让外人知道你们的存在了,众将听令,与我一同击退北狄外敌!”
“杀!”
“杀!”
“杀!”
五万大军气势恢宏,很快便赶到信号发出地,与北狄军队厮杀。
几人退到战场后方临时驻扎的营地,这才缓了一口气。
一下马,季多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凌策立刻扶起她,这才发现,一道剑伤横贯季多背部,血浸透了他的衣衫。
“季多不能睡!”凌策呼唤道。
沈初闻言,跳下马道:“把他交给我。”
蔺淮言看了眼季多的伤势,神色严峻道:“凌策你配合沈初,我先去找四皇子禀明现在的情况,一会儿就来。”
沈初拍了拍胸脯,“大人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这边不用你操心,绝对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季多。”
蔺淮言眉梢一挑,脸上笑意染上几分无奈,“我自然不操心你的医术。”只是放不下她。
沈初让凌策将季多扶进帐篷里,自己在蔺淮言的注视下跟了进去,那道担忧的目光才消失。
帐篷里有行军必备的医药,沈初给季多清理伤口,止血,缝针一气呵成,然后又亲历亲为地煎药。
凌策想要帮她,却被沈初按在座椅上帮他也重新包扎了伤口,她像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只有这样,脑子里才不会多想。
随着季多症状稳定下来,第一批伤员也被送了过了,沈初又直接包揽了军医的活,继续忙前忙后。
夜幕降临时,她才靠着帐篷休息了下来,不远处烛火通明的帐篷里倒映出几个人影,还有将士不停地进进出出,显然这一仗并不好打。
此时,耳边传来脚步声,沈初侧目而望,是徐知行,待他走近,沈初抿了抿唇,还是问道:“春曦姑娘是知意,对吗?”
那晚春曦折返找到她,本就让她心觉奇怪,再加上徐知行在看见春曦时激动的反应,都在告诉她春曦是谁,可惜,那时候的自己还不记得徐知意。
“对不起,我应该在丰州时就把她带回去。”沈初由衷地后悔,如果她强制带知意回家,就不会变成这样。
徐知行看着她脸上的愧疚,闪过一抹痛色,他闭上眼睛,睁开,“你不用给我道歉,等打完仗后,回衙门看看知意,她还在等你。”
“好,我还欠她一个解释。”当初在丰州时,她告诉徐知意再见面时告诉她真正的原因,谁知道再见时,她竟然忘了她。
“沈......”徐知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沈初,时晏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同僚这几年,她性别是假,身份是假,名字也是假,“沈姑娘,我现在来找你,是希望你也能去看看少将军。”
沈初一怔,陆十洲也在.......
徐知行回想起陆十洲的样子,于心不忍,对沈初解释道,“少将军在峡谷关一战时,腿疾犯了,行动受限,但是他在得知你被姬晏宸带走后,依旧让我带他跟上少卿一起去救你,现在他疼痛难忍,已经开始出现伤害自己的行为。”
沈初握紧衣角,思虑半晌,问道:“他在哪?”
徐知行带着她进入一个帐篷内,陆十洲一身单衣,脸色苍白,额角青筋暴起,他侧躺在简易的床榻上,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正刺向他受伤的左腿。
“不要!”沈初大喊一声,制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