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望心下一颤，过了片刻才回答：“你在同我说话？”
“这里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晋云声微笑。
“……”寻望闭目叹道“看来机械师对辨形听声都很在行。”
晋云声侧目看他，似乎要将人完完整整打量一遍：“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不过比我想象的更……”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揣摩用词，过了几秒才接道：“更可爱。”
晋云声说得很坦然，仿佛只是使用了合理的社交辞令。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当初在赛车场时，他就想，这个人会是怎样的？但实际见到后，才惊觉想象也不过如此。
夜色洒落在少年帅气的脸上，令他凌厉的眉眼也收敛了几分锐气，他的双眸黑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这是个充满矛盾的人，他的身段和面容都十足年轻且无可挑剔，五官带着意气风发的俊俏，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如一株在黑暗中生活了千万年的，枯死的树。他扎根在岸边，看着忘川河寂寞地流过，世间事沉浮于此，他沉默着通达了一切，于是喧嚣过后，在他身上只剩下虚无。
晋云声本来想用“沉稳”来描述，目光触及他唇上些微的奶油渍时，才不由换了词语。
闻言，寻望面色古怪起来，这个词和他可谓是沾不上一点边，如果不是他们俩都是男性，他甚至要以为晋云声在搭讪，不过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他就头皮发麻。
与某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于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爱情两个字听听还行，要真摊到他身上，寻望觉得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爱他。
他也不会爱任何人。爱这个字眼读起来就很恶心。
换言之，寻望能够安静地旁观并祝福天下所有人的悲欢离合，但他永远只是过路人，这是他记事以来就一直承担的角色。
心思转动间，寻望愈加面无表情：“很好笑的玩笑。”
“是噩梦让你参与这次委托的吗？”晋云声转而道“他一直很关照宜悯。”
寻望怔然，迟疑地看过去，可惜在晋云声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脸上始终保持着礼节性的完美微笑，他只得问道：“我们今天是第几次见面？”
“第三次。”
晋云声柔声说道。
“你认识他……？”
“我和噩梦还算熟识。毕竟有时我需要代表晋家和他商讨一些事务。”
寻望抬手抵住额头，心里的小人开始指着老师出言不逊，“所以，焰火大会那天你看见我和噩梦走在一起，于是开始猜测我的身份。赛车场那天，你又看见我和归泓在一起，这才确定我和噩梦的关系，对吗？”
“噩梦只会对他的学生这么亲切。”晋云声点破道“回到幻雾区后，还要麻烦你代我向他问好。”
面具对机械师一点用都没有，老师居然也不提醒一下。
寻望心里扎着老师小人，闷闷回答：“嗯，老师安排的。”
承认是噩梦安排的，总比承认他在晋家的频道——尤其还是正主的粉丝群要好得多。虽然晋云声随便问问就能查出来他混在里面……但总之他目前只想装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寻望莫名道：“你当时借我车，也是因为我是噩梦的学生？”
“不，与你的身份无关。”晋云声举起小鸟，手指托着它的翅膀扇动两下，和它一起歪了歪头“我好像说过理由，我想看你取得胜利。”
寻望呵了一声，“你当时还说什么好奇我的真实身份，现在听起来很虚伪。”
“噩梦的学生，只是一个称号。”晋云声的声音温柔而沉静，在夜里令人耳朵发麻“我好奇的，是你本身。比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没查到吗？”寻望不置可否。
“当时我说，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成为朋友。在这种愿景下，去调查未来的朋友，才是真正的虚伪。换做是你，也会去调查吗？”
寻望眨了眨眼。
他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回答。
他冷冷道：“如果有必要获取信息，我会不择手段先查清楚。”
晋云声稍稍挑眉，“哦？那你有了解到我什么信息吗？”
脑子里划过频道里一众人对晋云声毫无下限的吹捧，寻望一时卡壳，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没有，我对你不是很感兴趣。”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试着成为朋友？就当作为彼此了解的开始。”晋云声托着腮，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美丽的眸子里仿佛有群星辉映。恐怕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注视。
“为什么？”寻望毫不为其所动地道。
晋云声轻轻叹了一声：“因为我还想再见你。我能看出来你有无限的潜力。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不是吗？”
“你是晋家的大少爷，我能帮你什么？”
晋云声把小鸟放进寻望手里，面上礼节性的微笑淡去，他站起来，俯身正视着寻望的眼睛，认真道：“放轻松，抛开称号，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宴会快结束了，照顾好它。有事随时联系。”
联系？
寻望茫然地看着他，等人走了后，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打开一看，是新的好友弹窗。
“晋云声”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
寻望思索着看向还在他手里打滚的金属小鸟。汤圆愣头愣脑地回望过去。
寻望眯了眯眼，在它身上检查了一遍，果然从它嘴里拉出一张纸条：“汤圆有简单的黑客功能，你可以慢慢熟悉，当做我的见面礼^ ^”
寻望久久无言。
最终还是通过了申请。
楼下，晋云声在众人的拥簇中上了车，他打开手机，看见对话框里发来两个字——“寻望”，不由笑了起来。
他把名字设置成备注，然后发了个猫猫打招呼的表情过去。
寻望随即也回了个猫猫挥手的表情。
寻望觉得还挺奇妙的，晋云声居然也喜欢用这套表情。他还是当时为了伪造人设，在商城翻了好久才翻到这套冷门表情。
他唇边不知何时也露出一丝笑来。
他对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