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鸣鷟在寻望到家后不久才匆匆回来，他看了眼正在和下属开电话会议的归泓，朝寻望打了个手势。
两人偷偷摸摸走到阳台，步鸣鷟开口道：“我看了你比赛的视频，这次赢得漂亮。”
“封家和我的梁子彻底结下了。”寻望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从封家某个少爷拍卖到了他的脑子起，他和这个世家大族就好像埋下了什么隐约的孽缘。
步鸣鷟却是笑道：“现在知道面具的重要性了？”
“总不能戴一辈子。我要怎么晋升？”
步鸣鷟摸摸下巴，点点头：“我正想说这件事，F级实在太寒碜了。回幻雾区再说吧，我在那帮你。你的初聆钟声消化得怎么样了？”
“……”寻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是初聆钟声？”
步鸣鷟也一愣：“你晋升为超凡者后，耳边没有钟声响起？”
“……我只在晋升的瞬间听到过。”
“它没有回声？没有余音？”
寻望一下有点忐忑起来：“应该要有吗？”
噩梦眉头紧锁，在狭窄的阳台来回走了两圈，继而猛地回头盯着寻望无辜的脸，意味悠长道：“也就是说，你在晋升的瞬间，就已经消化完了那天地共震的钟声。对于我们这条路的超凡者而言，初聆钟声往往象征着你的天赋起点，而你消化它的速度，代表着你的信念和力量。像你这样没有一丝余音的超凡者，我只见过一个，那就是我的老师。”
“正常来说，余音应该是怎样的？”
“它隐隐约约，阴魂不散，当你低落时、失败时、憎恶时、拥有强烈的欲望时，它就会在你耳边响起，有时震耳欲聋，有时声若蚊蝇，但它一直存在，直到你彻底消化。消化的那刻，你就可以开始准备晋升，然后迎接新的钟声。”
“新的钟声有什么不一样吗？”
步鸣鷟微笑道：“每个人都不一样，比如老师的钟声很清脆，像房檐的风铃。他每晋升一次，风铃就会变多。而我的像庙里的大钟，我每晋升一次，那钟就会变大。但等到S级，所有钟声就将彻底消失。你能看到你的钟吗？”
“看不到。”寻望沉沉道“它无形无迹，像在我体内敲响的。”
“那也许，你的钟，就是整个天地。”
步鸣鷟吐出一口浊气，大掌覆住他的肩膀：“小心。想扛起这么庞大的命运，难于登天。”
寻望没再说话，他还需要理解步鸣鷟话语的含义。
“回幻雾区再细说，我订了下午的车票。”步鸣鷟推着他回房“好好睡一觉，年轻人还在长身体吧，以后少熬夜。”
寻望被迫躺在了床上。
“不用我唱摇篮曲哄你睡觉吧？”步鸣鷟扬起恶趣味的笑容。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被子一拉，整个人缩了进去。
步鸣鷟开心地离开了，他终于明白了老师当初收学生的快乐。
*
下午回到幻雾区，照旧是蔺芷烟开车来接。
她闷声道：“老大，归泓都能放假跟着去赛车场玩，我呢？”
步鸣鷟感觉脑子嗡嗡响：“我给你放一天假，你过去玩。”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好了，有机会就轮到你。”步鸣鷟说着话锋一转“我还没退位呢，你就开始争宠了？”
蔺芷烟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老大你在说什么呀？”
步鸣鷟懒得理她。
他们一起到了寻望家门口，寻望想了想，说道：“老师，去我家吃饭吗？黎臻的手艺很好。”
步鸣鷟看着窗前站着的有些眼熟的女人，唇角抽了抽，连连摇头：“以后再来，芷烟，快走。”
“诶？我很想吃欸……”蔺芷烟老大的不乐意，但不敢违抗噩梦，开得比乌龟还慢地出了小区。
寻望歪了歪头，目送他们消失，转身推开自家的门。门刚打开，黎臻就小陀螺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撞进他怀里：“望哥，欢迎回家！来，热毛巾擦擦手，饭马上就好。”
寻望忙接住他，在他背上拍了拍就将人松开“好，谢谢。”
他转目看去，小小的家里济济满堂，白荣缨抱着一只又肥了一圈的橘猫，弥勒佛似的坐在餐桌边，闻伯异在那帮着剥豌豆，已经剥了一小碟，陈鹫羽站在窗户边上研究病历单。
“白大爷，你血压有点高啊。”她扬着白纸道。
“放屁，我一个b级超凡者能高血压。”白荣缨大翻白眼。
闻伯异捏着豌豆冷笑：“就你这样天天大鱼大肉，奶茶蛋糕的，不三高能有天理？”
“少废话，你就说你吃没吃？”
“我懂节制，你懂吗？”闻伯异交叠双腿，朝刚进门的寻望道“寻小友，星城怎么样，焰火大会好玩吗？”
寻望点点头：“很壮观。星城的景色也很不一般。”
黎臻双眼发亮：“我也好想去啊。”
“下次带你去。”寻望把行李拿回去放好，从里面掏出一些他逛庙会时买的礼物。听说有礼物，几个人饭都不等了，急忙过来眼巴巴地看着。
寻望便一个一个送出去。
“老白，猫猫头。”他把一个毛茸猫头捏捏乐放到他讨钱一样伸出来的掌心里，白荣缨乐呵呵地捏了一下，猫猫头立马发出“喵”的一声，老头眼睛发亮，跑到一边狂捏起来，大球凑过去好奇地盯着它，似乎没理解怎么回事。
“老闻，星城最近流行的小说。”寻望送给他一本厚厚的书。
闻伯异拿手帕擦了擦手，珍惜地拿过来，高兴道：“寻小友，好眼光，这个作家我很喜欢。”
“陈医生，”寻望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和钢笔“我看你办公室的本子已经旧了。这是焰火大会限定纪念本。”
陈鹫羽也满意接过：“你眼睛倒是尖。我的本子都是从闻大爷那薅的，我自己都懒得买。谢啦。”
最后，是隐形的尾巴都快摇出残影的黎臻。寻望看他殷切的眼神，勾了勾唇角，神秘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看到有这么大个袋子，黎臻怪叫着抱着袋子蹦到沙发上，赶紧打开，紧接着他身形一滞，陷入了沉默。
他缓缓从里面拿出一套数学卷子。
接着是物理。
再接着化学。
然后是一套全科练习册。
后面还跟着一个崭新的书包。
另外还有文具袋、纸笔、橡皮擦、尺子……
全家都沉默了。
白荣缨跟遇到洪水猛兽一样几步蹿到餐桌边，“开，开饭吧！”
“嗯……嗯，是饿了。”闻伯异也挪了过去。
陈鹫羽同情地看着还在震惊的黎臻，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劲做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