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吩咐宫人将太子带到偏殿休息,又打发走了殿内服侍的人之后,祖孙二人端坐上方。
康熙率先开口,“皇玛嬷突然喊孙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皇太后看着这般不动声色的康熙就火从心中起,“好歹是自己的骨肉,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
康熙被刺了一句也不生气,“皇玛嬷何出此言?”
“你少给哀家装糊涂!”太皇太后看他装傻更是生气,“哀家年纪大了,但眼睛耳朵还是好使的,惠嫔干了什么,你会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冷声道:“她之前多番向太医打听宜嫔和郭贵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之后竟然还企图收买翊坤宫的宫女,你说说她想干什么?”
太皇太后说着越加生气,“你就当着甩手掌柜,万事不管?”
“她到底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康熙沉默一瞬才开口:“惠嫔好歹生了胤禔,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朕怎么都要给她几分脸面。”
“是没做还是没机会做,你心知肚明,哀家也不是瞎子!”太皇太后对他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极为不屑,她哼了一声,“胤禔是你的骨肉,刚出生的公主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太皇太后想起以前的事情,心情更是不好,冷声讽刺道:“也是,女儿哪儿有儿子重要?更何况还是你的长子!”
“皇玛嬷说的哪里话,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朕的孩子,朕又岂会不心疼?”康熙听了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只是胤禔到底是朕第一个平安长大的阿哥,朕难免偏爱一些。”
“是偏爱还是偏心你心里清楚。”看到他这个样子,太皇太后只感觉到心冷,“哀家把话放到这里,公主也是皇家血脉,容不得外人欺辱。”
“公主金枝玉叶,自然应该一生尊荣。”康熙见到祖母这般生气,声音也软了下来,“您别气了,孙儿日后一定好生约束惠嫔。”
“你说得倒是好听!”太皇太后面容冷漠,“你当哀家不知,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纵容惠嫔,又宠着胤禔,还不是为了……”
康熙陡然打断她,“皇玛嬷,您这话过了!”
太皇太后要是这么容易被他吓到,就不是太皇太后了,她语气也不好道,“怎么,哀家说的话不中听了?觉得不高兴了?”
“您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又何必操心那么多呢?”康熙被刺了一通,很是无奈。
太皇太后气结,“行!你的骨肉你自己都不心疼,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哀家日后也不管了!”
她撂下一句,“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就沉着一张脸不理人了。
康熙已经很多年没见太皇太后发这么大火了,他赶紧安抚道:“您的话孙儿都明白,您别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
从慈宁宫出来之后,温妃就拉着安饶溜达御花园,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这个时节开放的花不少,御花园中一大丛牡丹格外耀眼,娇艳欲滴,富贵满园,在花房太监们的伺候下更是美不胜收。
除此之外,还有芍药,茉莉,虞美人,丁香等尽情绽放,层层叠叠,各种花朵组合在一起却不会显得杂乱,反而搭配的相得益彰。
安饶本就亲近植物,看着眼前这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由得心情大好,不自觉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她吩咐道,“白露,你去摘些茉莉花,闲些时候可以做些花茶。”
她喝了这么长时间的六安瓜片,耐心已经消磨到了极致。
她之前忙于养伤,也没什么心情满足口腹之欲,现在伤势见好,难得起了几分闲心摆弄。
茉莉花也可以用来做花茶,既然看见了,安饶觉得自己怎么都要带点回去。
温妃见状,有些不快的撇嘴,“刚刚不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吗,这会儿倒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安饶才不会忍气吞声,她直言道,“娘娘刚刚若是放臣妾回宫了,臣妾可能会更开心。”
温妃不乐意道:“你这是什么话?跟本宫一起出来走走还委屈你了。”
安饶懒洋洋道:“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能跟娘娘同游,是臣妾的福气。”
不等温妃扬起笑容,她又再次开口:“但臣妾素来懒散,不爱出门,辜负了娘娘您一片好心,还请您不要见怪。”
温妃还没扬起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瞪着安饶,“天天在宫里闷着做什么?出来走走多好!”
安饶抿嘴一笑,“不过开了一句玩笑,娘娘还当真了?”
两人此时正在亭中小坐,温妃冷哼一声,“人人都说你好性儿,可本宫却觉得你跟本宫有几分相似。”
安饶不在意道:“外人的评价能有几分真?”
温妃也不是真的要跟安饶讨论这个,两人说起了她刚刚说的要做茉莉花茶的事。
她漫不经心道,“宫中的茶叶也就那么几样,本宫喝的也有些腻歪,你做出来之后记得给本宫送点儿。”
“臣妾也是第一次弄,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安饶直接拒绝。
如兰培训班讲过,在宫中不要送吃的喝的给任何人,万一出点儿什么事,那就有的扯皮了!
温妃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她的想法,她倒也不生气,若真的心无城府,在宫里可活不下去,她淡淡道:“行吧!”
反正会做花茶的多了,她若想要,自然会有人双手奉上,安饶给不给都无所谓。
两人说话间,温妃忽然朝着某处看去,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表情。
安饶看着她的表情,也有些好奇,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就有些收不回视线了。
只见惠嫔慢慢走近,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
这里是御花园,惠嫔来这里也不稀奇,稀奇就稀奇在她身边的那名女子身上!
按理说惠嫔不管是气势还是装扮都胜过那女子不止一筹,但安饶的注意力就是被她身边的女子吸引去了。
原因无它,真的太漂亮了!
安饶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了!
那女子虽没有佩戴什么首饰,身上的衣服款式也都是极为素净,但衣料却是上好的云锦裁制,寻常宫女绝对不会有这种好料子。
所以她应该不是宫女!
那就是嫔妃了!
安饶入宫时间不长,她又不怎么外出,跟宫中的各个嫔妃都不怎么熟悉,她倒是有个猜测,但却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等她问出口,旁边就有人给她答疑解惑了,“是惠嫔和她宫里的卫常在。”
安饶笑了,果然是她!
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卫常在真人,但这段时间真没少听人谈论这位卫常在。
第一次是在景仁宫,佟贵妃和惠嫔打机锋时提到过,今日宜嫔也说过,除此之外,各种传言也没少听。
最出名的就是说卫常在的美貌,辛者库的出身以及她深受皇宠的经历。
她感叹,这传言果然不是虚的!
这位卫常在极美,似水柔情,远远瞧过去就如一朵娇嫩的花,行走之间袅袅娜娜,整个人呈现一种纤细柔美,看上去玉软花柔,惹人怜惜。
她这边看得入神,那边温妃不由打趣道,“这段时间你没少听人提起她吧?现在见到真人了,觉得如何?”
安饶收回视线,随口说了一句,“绝色佳人!”
温妃饶有兴致的问:“怎么,你这是认输了?”
安饶奇怪道:“什么认输?”
“容貌啊!”温妃饶有兴致的问,“你这般夸赞她,难道是觉得自己不如卫氏貌美?”
安饶瞬间无语,她收回视线,轻抿一口茶,拒绝回答这无聊的问题!
温妃咯咯笑道,“据本宫所知,可有不少人议论,说你与卫常在谁更美貌呢?”
安饶默默收回刚刚的话,原来无聊的人不止温妃一个!
“她们把你和卫常在相比,你竟不生气?”那边温妃见安饶神色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不由追问,“卫常在是辛者库宫女出身,宫中嫔妃都不愿与其来往的,你被人拿来跟她比较,竟然都不觉得恼怒?”
“有什么好生气的!”安饶不在意道,“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在我面前说就行。”
温妃扫了她一眼,“本宫还以为你会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起卫氏出身呢?”
安饶嗤笑一声,她没有那爱好!
而且她也真的不理解那种贬低别人,衬托自己高贵的人。
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两人坐的这个亭子周围有大量的花枝树枝遮挡,她们带的人也不多,以至于惠嫔走近了才发现她俩。
她面色立马就是一变,压根儿没有上来寒暄的意思,装作没看见一样直接去了另一边。
温妃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看她这个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驾到呢!”
安饶早已习惯温妃的直言直语,也没露出什么震惊的神色,她很平淡的叙述事实,“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惠嫔的吃穿用度明显不是嫔位的分例,但佟贵妃都没说什么,她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她不想再说什么,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两人之间气氛倒算得上和睦。
跟两人之间的和睦相比,惠嫔那边气氛就不怎么好了,在被身后的卫常在冲撞了一下之后,她脸色难看的看向过去,“你干什么?”
卫常在一脸惊慌,“娘娘,臣妾刚刚不小心脚崴了一下,并非有意冲撞于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臣妾计较。”
两人争执的声音吸引了安饶二人的注意,她们不约而同看过去。
说是争执其实有些不准确,其实就是惠嫔单方面的输出罢了,只见她似乎极是恼怒,“好好的走路怎会崴了脚,你分明是故意冒犯本宫!”
卫常在似是个逆来顺受的,惠嫔发怒之后,立刻请罪,身子都开始颤抖,显得极为单薄可怜,“娘娘息怒,臣妾知错。”
惠嫔看着她这张堪比花娇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柔弱委屈,心头更是火大,“皇上又不在这里,你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是给谁看?狐媚了皇上还不满足,竟然敢在本宫面前装柔弱?”
安饶听得直皱眉,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对着一个女子说,你勾引男人!
如果说话的人也是个女人,那就更可恨了!
这是什么男权舔狗!
安饶问旁边的温妃:“卫常在跟惠嫔关系不好吗?惠嫔竟然这般羞辱她?”
温妃翻了个白眼儿,“卫常在性子软的跟没脾气一样,她敢跟惠嫔关系不好吗?只不过是惠嫔故意为难罢!她又没有宫权,也只能在自己宫里人面前逞逞威风了。”
安饶:“……”这是什么颠婆!
“你入宫晚,有些事不知道也正常!”温妃解释道,“惠嫔早年也是得宠过的,但近些年来恩宠稀薄,推出卫氏来是为了巩固地位,引来皇上眷顾。”
她说着说着神情中也有了几分怜悯,“卫氏不得宠她肯定不高兴,但若是得宠,她也未必高兴。自己夫君在眼皮子底下宠爱别的女人,惠嫔心中不平已久,平日里没少折腾卫氏,让她站规矩,端茶倒水之类的,花样一个接一个的。”
温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往日里都是在自己宫里寻些小事借机为难她,在外头羞辱还是第一次。估摸着是因为今天受了气,惠嫔心情不好吧!”
安饶听得目瞪口呆,作为一个道德底线极高的人,她实在看不惯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事!
惠嫔把卫常在当工具争宠,人家做到了之后,你不给个好待遇也就算了,私底下却还要磋磨羞辱,觉得她勾引了你男人,这就很过分了!
拜托!就算她是勾引了,那也是你吩咐的好不好!
不敢去怨恨康熙,就把所有的气撒在人家头上,如此欺软怕硬,也不觉得丢人!
那边卫常在惠嫔的训斥中都跪下请罪了,但惠嫔却还是不愿放过。
她背对二人,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声音中也能判断出她此刻的恼怒,“真不愧是辛者库贱婢出身,动不动就下跪,你是不是就改不了你这骨子里的奴才样儿!”
温妃听得直皱眉,惠嫔一向自诩贵族出身,大家之女,怎地说话这般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