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哥,你这边走!”
郑刚跟着自家安保公司的负责人之一刘利民走上了一条狭窄的坑坑洼洼的土路,这条土路两边杂草丛生,如果不是路边开垦出来的小块小块的耕地,地里长着一些无精打采的小青菜,很难相信在不远处还隐藏了三栋荒废的老楼房。
“真难为你们还找得到这地方!”郑刚感叹地拍了拍刘利民的肩膀。
刘利民刚硬的脸庞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他瓮声瓮气地说:“这家太苦了,就是我们村条件最差的也比他们强。”
“先看看再说吧!如果不是家里太困难,怎么会把命卖给别人!”
郑刚家里条件优渥,几乎没有吃过苦,所以无法像出生在乡下,当兵出来打拼的刘利民那样感触深。
“那家人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在清理遗物的时候发现银行卡里突然多了五十万块钱。”
“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人指使的?”
“不清楚!”郑刚回头问刘利民,“这家人你都问了?”
“问了!”刘利民点点头,将挡住脚的苇草扒开,接着说,“这家人太特殊了,我们也不好用强硬的手段来。”
郑刚回头戏谑道:“怎么?你们还打算把别人当敌特对待啊!”
刘利民摸了摸平头,笨拙地笑了笑。
郑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亲自来这么一趟,明明刘利民已经把调查结果告诉自己了,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他听贺青枫说,那个肇事司机其实在最后紧要关头打了一下货车的方向盘,所以他最后才捡了一条命。
贺青枫还特意提到了肇事司机的笑,那个笑是一种解脱释然的笑,就是那个笑才让贺青枫怀疑车祸有猫腻,这才叫他派人来调查。
“司机家里人知道这五十万是怎么回事吗?”
“问过了,他们说不知道!”刘利民也觉得自己人办事不太牢靠,他有点懊恼地说,“这时间太短了,如果再给我们几天时间,说不定就查出来了。”
郑刚皱眉自言自语道:“究竟是谁给他的五十万呢?”
刘利民摇了摇头,“银行监控里查到的画面是司机范强自己去存的现金。”
如果是存的现金,的确不容易查到给他钱的人是谁,除非留有其他信息。
郑刚和刘利民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看见荒草中耸立的并排着的三栋五层的旧楼房。
这些旧楼房应该是棚户改造进行一半没有搬迁完的住户,有些墙角已经裂开了,窗户也被拆卸了,剩下黑洞洞的窗口,显得阴森恐怖。
野生的藤蔓沿着墙壁不断地攀援,水管子,天然气管道,窗口都没有放过。
郑刚回头看了一眼刘利民,心情复杂地问道:“真难为你们找到这里了!是哪一栋楼?”
“中间那栋,二单元一楼一号。”
“走吧!”
郑刚带头走上了那条龟裂的水泥路。
这里还留有旧日生活的痕迹,楼栋前的盆盆罐罐里种植的廉价花草,窗户下小片的绿地,停靠在单元门前的布满尘土的旧摩托车,几个扎堆摘菜闲聊的老妇人。
一阵风吹过来,郑刚突然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他皱眉问刘利民:“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刺鼻?”
刘利民憋笑着说:“那边有个垃圾山。”
“这里面有些人是原来的搬迁户,拿了搬迁款以后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又回来了,范强家就是;有些是外地打工的,找不到住的地方,就租住在这里了;还有二十多家钉子户,几乎可以说就是他们才撑起这三栋楼的存在。”
“这里很难管理,说是废弃了,但是这些人又赖着不走,没办法原来的水电气也不敢停,反正又不欠钱,也省得这些人闹事,不过危险系数挺高的。”
“没有物业管理垃圾车来得也不勤,每次都是堆成山了,附近的人看不过去了才来清理一次。”
郑刚没说什么,他屏住呼吸继续往前走,那几个闲聊的老妇人看着他们进了单元门后,才又将几颗花白的脑袋凑在一起。
单元门有点矮,还有点窄,郑刚和刘利民只能低头一前一后的往里走。
走到一个油漆斑驳的木门前时,刘利民抬起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木头杵在地上传来的“剁剁”声,接着就是一个干巴巴的女人的声音问道:“是谁啊?”
还不等郑刚他们回答,门就开了。
屋子里昏暗而潮湿,郑刚适应了一下暗沉沉的光线,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这是一个裹着花袄子的女人,从面容上看似乎不足五十,但是从佝偻的背和凌乱花白的头发,说六十也不过分。
这女人脸上干巴巴的没有肉,体型也很瘦小,她身子依着木柺,一脸苦相的看着他们,这就是范强的妻子,一个小儿麻痹症患者,只有自理能力而没有就业能力。
“今天上午你来过了!”女人看着刘利民,苦着脸说,“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大姐,你别急!今天上午我们回去后把你们家里的情况给老板说了一下,我们老板就想来看看你们,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郑刚瞄了刘利民一眼,我这么说过吗?好吧,我当时听说的时候的确起了恻隐之心。
“哦,哦!那你们请进!”
女人脸上苦涩的神色淡了一点,然后侧着身子请他们进屋。
这个屋子里的东西虽然很破旧,但是规整得很干净,客厅里原本该是摆放电视剧的那面墙贴满了奖状,这令郑刚有点意外,他对这家人突生好感。
郑刚和刘利民被邀请着坐在这家客厅里那张中间破了洞的皮沙发上,女人还打算拄着拐给他们烧水喝。
“大姐,不用忙了!”郑刚立即制止了她,开玩笑,让他看着一个残疾人照顾自己,他会有负罪感的,“大姐,家里就你一个人?”
“原来有五口人,四个月前孩子他爸走了,上个月孩子他爷爷也走了,只留下孩子奶奶和我们母子俩。”
女人的叙述平淡得就像在聊家常,有时候悲伤太多了,就没有时间去悲伤了。
“那孩子奶奶呢?”
“在屋里躺着呢,已经瘫痪十几年了。”
“咳~咳!”屋子里的人似乎听到儿媳妇在说她,立即咳嗽了两声。
“那孩子呢?是上班了还是在上学?”
一说起孩子,女人的眼睛立即就红了,她偏过头抹了一下眼泪,然后声音哽咽地说:“孩子在外面打工!”
“我说了让他好好读书,他偏要去打工,早知道他爸爸费那个劲儿干什么!不如一家人买包耗子药吃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