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的京城街道上,大小巷子里来回穿梭着巡逻的皇宫禁军还有侍卫。
皇帝披着一件龙褂低咳喘着,一声一声,响彻着整间大殿。寿春端了一碗枇杷热饮让陛下喝着,陛下喝一口咳几声。寿春眉头紧皱,十分担忧。
皇帝喝了大约半碗,咳嗽才消了一些,脸上渐渐红润一些起来,他苍老许多,看着像是吊着一口气硬撑着。他带着怒意说道,“在朕眼皮子下杀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哪位不成器的做的?陈石安是不得多见的人才,如此一个清流之人,也下得去手?”
皇帝气得提手捶了下龙桌,对寿春说,“这事你派定安王去查,把他宣来吧。”
寿春俯身回道,“老奴这就派人去王府请定安王。”
他们二人等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却看着来人不是定安王,是他身旁的逐风。
逐风到殿前轰然跪下,“王爷为搭救陈知府负伤,如今昏迷不醒。”
皇帝眉头蹙起,有些急了,指着寿春,“快把宫里的太医都请去王府瞧瞧。”
逐风说,“陛下,王爷已经被救回了,只是现下还在昏迷,府里有可靠的大夫看着,相信很快会醒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提到嗓子眼的心往下掉,不再那般紧张,却还是觉得怒火中烧。
他心中明了,不是二皇子便是他的皇后所为!他气得干咳两声,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在京城对一位刚刚赈灾回来的好官下手!他觉得太失望了,摸了摸眉头,理不出头绪。
如今他心中只信赖一人,在昏迷中的定安王。
皇帝道,“好好照顾定安王,等他醒来让他彻查刺杀一事,若抓出是谁!绝不轻饶!”
“逐风领命。”逐风顿了顿,开口道,“陛下,逐风有一事替王爷求之。”
“何事?”
“王爷昏迷不醒,昏迷之事属下已派人封锁消息,连府内都无人知晓。”
“这事做得不错。”
“只是王爷身边都是逐风等男子,照管不便。今夜我听到王爷梦呓中喊着一女子名字,逐风想把她请来照顾王爷,只怕会得罪人家!到时可否请陛下替逐风免罪?”
皇帝有些好奇,顾师成梦呓中是何人?他脑海里闪出戚笛笛的模样,“不是侧王妃?”
逐风摇头后,他反而欣喜一笑,他向来不喜欢戚家这姑娘,他父亲是间接害了太子的凶手,他不想牵连无辜幼女饶了她,也看在她曾对顾师成有恩,才对她再三宽容,但是他见过这位侧王妃,实在觉得配不上顾师成。既然顾师成能自己想通,他又巴不得为之。他原本也担忧日后戚笛笛会对顾师成的仕途造成影响,这下担忧又解了一半。
皇帝又问,“那…是哪家姑娘?”
逐风脱口而出,“贺兰雪糯。”
皇帝原本懒着无力的身子瞬时有力了一般,撑起一半身子,笑了起来。他见过贺兰雪糯,先前就觉得和定安王相配,只可惜贺兰雪糯有亲事在身,还是元府。他又愁了起来,怎么就看上贺兰雪糯了?元府贺兰府都是世代护国功臣,也不能强拆寒了两府的心。
他想了一想说道,“可以请,但是要她愿意。如若贺兰家那丫头也对定安王有心思,朕倒可以出面让解了婚约,可…如果两家是情缘已定,那只能劝定安王另寻良人。府里刚进了蒙南公主,还是小心些,别被人发现去,影响了定安王,对雪糯这丫头也不好,可明白?”
逐风点头回应,心里下了某种决心,怎么可能请得动那位姑娘。他与陛下说也算是越了王爷,他实在看不得自家王爷为了一个姑娘屡次三番伤了自己。
上次是跳河救她,这次是中毒,而贺兰雪糯在哪?他恨得牙痒痒!不论如何这次他都要让贺兰雪糯到王爷面前伺候着,陛下对定安王向来很好,他敢笃定最后陛下也不会重罚,如果换来赐婚,了却王爷心事,也算为王爷做了件好事!
等逐风离去后,皇帝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愁了起来,“你说呀寿春,怎么朕之前就没发现定安王对雪糯那丫头有意思?”
寿春笑道,“老奴也看不出,这世间男欢女爱之事,老奴算是无缘了。”
皇帝原本被刺杀一事扰得心烦意乱,眼下定安王心仪贺兰雪糯这事让他是既开心又担心,刺杀一事也被他往心底压了一压,他挑起一边嘴角说道,“都盼着朕的皇位?连陈石安这种清流派都要杀?那…朕偏要重用他!”
寿春收了桌上的枇杷热饮,热饮已经凉了,他回道,“陛下圣明。”
皇帝让加重了巡逻的人手,才回到寝殿歇息。
贺兰雪糯和元煦正躲着街上巡逻的人,驿站离元府更近一条街,见巡逻的人手越来越多,元煦提议二人先躲到元府,等明日天亮,贺兰雪糯再回贺兰府。
贺兰雪糯看着街上巡逻的人,还有几步之隔的元府,也不想再有冒险,跟着元煦去了元府。
入元府时,她才发现,这么多年,她竟一步都没进过元府。元府占了两个街口,里面大小错落几个院子,进到花厅时,里面开着各样的花,还有一个抽水滚动的水风车,此情此景令人心旷神怡。
贺兰雪糯伸了伸懒腰,摘了面罩,大口呼吸着,“我还以为府里男人多,花厅的景不会怎样。”
元煦摘了一株秋海棠,递到贺兰雪糯手中,“这儿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母亲喜好五颜六色,我便弄来了各色的花让种上,母亲看着心情愉悦也就少管着我一些。”
贺兰雪糯从未想过元煦也会和花花草草沾边,他也有这么细致的一面。她看着元煦置身在一丛五颜六色的花中,好似画中英俊潇洒的少年一般,令她心中颤动几分。
元煦叹了口气,“可惜呀…”
“可惜什么?”
“可惜…冬日快来了,各种花都要凋零。不过…还好…忍冬还屹立不倒。”他走上前摸了摸一簇攀着架子缠绕的忍冬。
贺兰雪糯胸口抖动得更厉害起来,她压了压胸口的心跳,朝元煦笑了笑。
元煦看着她愣神了一会,贺兰正抱着一株秋海棠站在万紫千红的花丛中,虽是穿了一身的黑布衣,他却总觉得她穿着一件靓丽的衣裙站在花丛里朝他温柔笑着。
从前他总觉得可望不可及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四周一片寂静,静得他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