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紧绷着下颚,腹部的贯穿伤不断流出血,浑身被雨水打湿,冰冷的衣服黏在身上,让人冷到颤抖。
背上的胖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醒过来了,然后开始巨力挣扎。
巨大的力道让吴邪脚步踉跄差点栽了跟头,费劲力气去控制人,胖子忽然像疯狗一样张开口朝着他的脖子用力咬下,像恨不得将他的半个喉管咬断,凶狠骇人。
吴邪只觉得脖颈上的血管都被他咬开,尖锐的痛钻心刺骨,但他根本不敢停,压抑着痛苦地往前冲。
终于,前方车灯亮起,他们看到了希望。
浑身一虚脱,吴邪腿忽软,整个人连带着胖子像摔出去。
“呼……”
“呼……”
沉重的喘息声飘荡在夜空。
黑眼镜身体歪斜,终于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他浑身都是血,整个背部湿哒哒的,右腿处更流了好多血,长长的一条血路狰狞地蔓延。
张起灵已经失去意识,毒素破坏了他的眼睛后,犹如爬山虎一般继续攀爬蔓延,摧毁他的其他神经功能。
吴邪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发笑,庆幸又难过,“活……活下来了。”
这是他们全体出动后最为狼狈的一次,而且他们输得一塌糊涂。
意识朦胧之际,吴邪感觉到有人挪动他的身体,强撑起眼皮睁开眼,看到了一张和他十成十像的脸。
他被人搀起来移动向前,却忍不住回望逃离的地方。
天光破晓,硝烟退散。
远处雾蒙蒙的一片,他们跑得已经很远了,其实已经看不到了那血腥的如噩梦般的地方。
吴邪神色越发痛苦后悔,如果没有牵扯秀秀进来,或许秀秀能躲过这一劫呢?
在察觉到此行有异时,吴邪提前穿上了防弹衣,也和解雨臣悄悄取得了联系。
面对蔺契调虎离山,引君入瓮的计划,他们的选择则是将计就计。
早在汪家覆灭后,为了找到能让胖子苏醒的办法,吴邪就在不断复盘当初的场景,回忆和蔺契相处时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最后发现,那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蔺契当时不断计算时间,就像在计算着自己的“死亡”时间,也在计算汪家的“覆灭”时间。
就像是,期待着他们成功一样,他们是敌人,这样的状态本该说不通,但明明占据上风的蔺契突然被他们控制,身手不凡却故意
他就是在引导着他们去一举覆灭汪家。
后续汪瑜的出现,更让吴邪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远赴东京调查的解雨臣和黑眼镜突然陷阱,那熟悉的作风令人窒息,将他们一个一个引到异国,吴邪只能想到一个目的,就是九门。
同样远在他国的蔺契要想拿下九门就只有借助别人的手,也就意味着九门里还隐藏着他们所不知的暗桩。
但蔺契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平等地蔑视一切,质疑一切。
即使胖子受他控制,重伤解雨臣他也不信,将人弄得晕死过去才罢休。
即使胖子和张起灵是他亲手设计的自相残杀,也不相信胖子真的失明的被张起灵误杀了,还要狠狠补上一刀以确保胖子的死亡。
蔺契的直觉总是那么敏锐,即使他们做戏做得那么逼真,也能被看出破绽。
好在隐藏在九门的那些人终于浮出水面,只要能回去,他们就可以彻底拔除那些正在不断腐蚀九门支柱根系的蛀虫。
他们似乎赢了,但也输了。
秀秀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
这一场豪赌,最终还是以他们的狼狈潦草收尾。
刺目的光从高空落下来,驱散阴霾乌云,华国的天比起霓虹似乎更加高远晴朗。
解家老宅前,身穿黑色狗头卫衣,脖子上挎着银色耳机的人单手抱着土坛子叼着棒棒糖。
青苹果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甜滋滋的味道弥漫进心头,蔺契弯起眼眸笑着,露出一边虎牙,“哈喽。”
特意出来迎接人的汪瑜步子停顿,皱眉看向他,目光上下打量片刻,最后直接冷漠转身,“黎簇,接客。”
黎簇从旁边走出来,脸色苍白像张纸,蔺契那灰蒙蒙的眼睛不喜地蹙眉。
他讨厌这种没有生气的人。
撇撇嘴快步去追汪瑜,蔺契手里随手从后花园翻出来的破土罐发出叮当响。
黎簇脸上没有表情地慢慢跟在后面,沉默寡言。
将土坛子放到了解家正厅最高最显眼的地方,蔺契退后了一步,微眯眼眸地端详评估。
那易碎的坛子贴在边缘处摇摇欲坠,看得人心惊不已。
蔺契慢慢勾起唇,用尖锐的虎牙咬碎嘴里的糖,发出“嘎嘣”脆响。
诱饵按照吩咐出现了,那么鱼在哪里呢?
……
连轴转了几天,获得短暂休息时间的琴酒裹挟着一身血气踏入那灯火昏黄的别墅。
光线暧昧昏暗的卧室内,高挑的身影卸去了平时的锋芒冷意,慵懒地靠在单人沙发上,薄唇缓缓勾起,从唇中吐出一个字。
“阵。”
他就知道这人会来找他,毕竟组织那被誉为宝贵财富的小子“偷走”了他的手机。
以Sake的身份发号施令,借调走了波本,一次差点送走两个代号成员,这点违背了组织的原则。
东京塔的动地惊天的动静更是传遍了整个霓虹,导致公安警备加强,令组织很多成员出任务的麻烦程度直线拉升。
只是拖了两天才过来,让青山棠好等啊。
琴酒就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浑身裹在黑衣中的肌肉紧绷,呈现戒备状态。
他远远站着,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青山棠,“管好你手下的人,不然我不介意帮你清理干净。”
他是来警告青山棠的,最近他们的动静实在太大,蔺契回来短短一个月制造的事故不下三起。
组织提倡低调行事,蔺契太嚣张了。
青山棠不屑一顾,“组织的宝贵财富,要起到该有的作用,最近动静是大了点,但效果出奇的好。”
因为蔺契的嚣张,各方注意都被吸引过去,那么就方便了青山棠他们自己的研究。
完美的挡箭牌正在发挥他的作用,为什么要去阻止?
琴酒眼神讥讽起来,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人活得越久心也就越狠,对于青山棠这个人,琴酒野兽般的敏锐直觉让其无比戒备与抵触和对方的接触。
但青山棠不这么想,他显然对这个银发美人很感兴趣,所以今天特意清走别墅的闲杂人等,单独和琴酒会面。
可惜琴酒一如既往地不领情,排斥青山棠的靠近,习惯地用伯莱塔抵住人的脑袋,阻拦对方进一步接近。
他对装模做样的青山棠不感兴趣,只是有点好奇那行走的财富本人知道自己备受监视吗?
琴酒乐得看戏。
“行走的财富”本人当然……
知道了!
蔺契转动耳垂上的鸦雀坠子,血红的鸦眼像是一双幽冷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手指拨动耳坠,调整角度的时候,便也不经意地挡住那面的窥视。
“继续保持现状。”
对面哼着京腔小调的人轻松地转动座椅,露出一张粉面小生般的脸,和蔺契的这张脸有五分相似。
那双眼睛生动鲜活,笑得灿若星辰,二人是形似神却不似。
“为了你的游戏,当个在活人眼里没有存在感的'死人’,你要怎么补偿我?”
看着那托着腮好整以暇望着自己的人,蔺契眼里浮现出些许趣味,“阿生,你想要什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