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便是刺目的血液拥先挤出,吴邪瞳孔突出地直直瞪着晃动的车顶,昏沉沉的重影在眼前不安分地晃来晃去,让他生困。
他好像看到了宋寿生死时的模样,原来血液吐出又呛进喉管中时是这种痛苦窒息的感觉。
身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用手紧紧按住他的胸口,手下的血液却不受控制地不断钻出,吴邪侧过头视野模糊不清,下意识去找令自己心安的存在,“小哥……”
张起灵抓住他乱动的手用力握住,“吴邪,吴邪我在。”
一声声“我在”像是镇定剂,慢慢安抚住吴邪恐惧不安的心。
他恐惧死亡,害怕自己死了后徒留下眼前这波云诡谲的局面让小哥他自己面对,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胖子,见不到解雨臣他们。
他很担心,忧心害怕的事情很多,从前下墓害怕粽子,害怕机关害怕死,害怕找不到三叔,现在害怕的更多了,他害怕身边仅剩下的每一个人出事。
害怕的事太多,提心吊胆不敢死。
张起灵的声音一直徘徊在耳畔,像是钩子般吊着他的命,手心传来的温度又像他坠入冰冷世界后唯一的热源,让他不舍得放弃。
只是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忍不住想要闭眼睡过去,那是从心底油然而生起的一种强烈渴望,渴望闭眼休息至此终年。
“别睡。”
张起灵一直在叫他,“吴邪,不能睡。”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透露着沙哑颤音。
吴邪不忍心死了。
天空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敲击在车顶上,撩起一阵烦躁的旋律,他被扰得烦躁不堪,皱起了眉。
四周的车辆变得越来越少,救护车行驶的车道很快被空出来,车速也变得越来越快。
“快了,过了高架马上就能到医院了!”身边急救的护士看向窗外,语气急促又激动地大喊,“坚持住!”
这声音恍如死亡将临前的咏叹,悄然带来一抹希望,但今夜注定是一场大雨滂沱的夜。
纯黑哈雷如暗夜幽灵极速穿插进车流之中,将冷沉的黑夜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口子。
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头盔之上,顺着帽檐的轮廓滴落而下。
“砰!”
枪声被喧哗的雨夜所淹没,救护车的轮胎塌陷,在极速前进状态下的整个车辆倾斜着侧滑出去,翻滚着就倒在高架桥下。
车上急救的仪器噼里啪啦倒成一片,昂贵的易碎瓶破碎一地,尖锐的玻璃片刺破皮肤。
氧气管被暴力拉扯出,天旋地转间吴邪被人护在怀里,猛然咳出的血也不知道淹没了谁的衣服,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油箱破损,刺鼻的汽油气息散在雨夜之中。
“滴答滴答……”
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小心!”
有谁大喊一声,但还是晚了一步,重物轰然倒地,那个拼命从车底爬出去的护士眉心中弹瞪大眼不甘死去。
躁动着想要往破烂不堪的车身外爬的人纷纷被吓住,那个护士就是杀鸡儆猴的鸡,让他们不敢有所动作。
他们被困在狭窄扭曲的车内不得动弹,听着油箱不断滴落汽油的声音,混合着雨夜喧嚣的滴落声,内心的希望在不断被摧毁。
对方残忍地让他们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血液被雨水冲刷成一片,死不瞑目的女尸面目扭曲地瞪着眼直直望着他们,让人恐惧不已。
从迷蒙雨夜中穿梭而来的黑影旋转停在事发地前一百米处,冷白的前车灯像两束冰冷的光刃照射在眼前。
哈雷之上下来的却是个娃娃脸的稚嫩少年,金色羊毛卷的短发,冷白的皮肤,乌黑的眼底带着疲惫,欧美混血的长相,俊美不凡。
霓虹的深夜就像是怪物般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人血性命。
“啧啧,兰斯下手越来越狠了。”
面容精致的少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发出感慨,脸上是和他那张意气风发的脸矛盾至极的冷血淡漠,像是对这种生死见惯了般的波澜不惊。
解雨臣冷冷瞥他一眼,冰冷的雨浇在他脸上滑过后留下一片水色,他急促跑向倾倒的救护车想要救人,但子弹毫不留情地射入他的膝盖。
他的脚步被硬生生阻拦住,这些人的行事作风非常嚣张且一致,这熟悉的感觉让解雨臣无比深刻且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多年前死掉的蔺契和这些人关系匪浅,所作所为很可能都是受他们指使,就连莫名出现的蔺泽生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这个团体非常庞大且复杂,牵扯到各方面各势力的人,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究竟有什么目的?!
解雨臣将目光投落在现场另一个唯一站立的人身上,这个人很奇怪,他出现在现场后发出一句感叹后就不再有所动作。
默然得像是旁观者,反倒是那个被安排在暗处的狙击手出手狠绝又无情。
这些人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显然不可能,和蔺契的每一次交手都能感知到他强烈的目的性,这些人显然也不会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来阻杀他们。
他们是在拖延时间。
时间流逝,吴邪的性命攸关,他们等不了了。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毫无遮挡地站在雨下,被雨水淋得浑身潮湿冰冷,心里默默祈祷着,“快一点吧……”
快一点,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
格兰菲迪狡黠灵动的眼睛微微眯起,就像能洞察人心般看穿了他,敏锐察觉到他的意图,勾唇发笑,“不要动。”
解雨臣身体僵硬住,便听其幽幽发出警告,“你敢迈出一步,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解雨臣怔然,猛然回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见格兰菲迪冷笑着伸手指向了吴邪。
“oNLY——”
他笑得有些恶劣,故意地拖长自己的尾音,“……Up to f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