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契听着那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一把抓过安杰尔的衣领,眼神凌厉逼人,“他们把尸体埋哪了?”
安杰尔被收紧的领口遏制住呼吸,却不敢去掰蔺契的手,只能捂着头费力回忆着,大脑里错乱纷杂的记忆让他头疼欲裂,苍白着脸,“在……在一个老农房的地下!”
农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吴三省有一处的私宅,前身就是老式农房,后来被人花大价钱改造成了楼房。
蔺契笑了,那张俊俏的脸上露出惊心动魄的笑,他笑够了便松开手,低垂眸注视着安杰尔,右腿向后移动一步挣脱少年的手,露出无比满意的神情,“乖孩子。”
……
直到走出那座充满血腥味的废弃工厂,安杰尔依旧觉得腿软无力,他几乎要站不住,但不敢跌倒,咬紧牙根跌跌撞撞地跟在队伍后面。
忽而,身后大火升腾,滚烫灼热的火以燎原之势顷刻间吞噬掉那座工厂,火海如潮,令人恐惧。
隔着老远,安杰尔都能感受到大火焚烧的滚烫,他不敢多看,低下头迅速跟上人,离开这里。
蔺契在北京的房产多得数不过来,他自己常住在霞公府,东城的那处四合院现在借给了吴邪他们暂住。
此时,身边多了一个小家伙,蔺契不可能把他直接带到吴邪他们面前,思来想去直接把人带到了霞公府。
有些人还是得看在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
他嫌弃地看着安杰尔浑身脏渍,就像是大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浪乞丐,随手打发人去清理干净,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复盘手里目前掌握的信息。
1962、63年交会之际,九门在张起灵的带领下开展了一场长达三年的史上最大的盗墓行动,最后的结果是九门死伤无数,元气大伤,张起灵重伤失忆。
直到1979年初,九门再次集结一支考古队前往广西巴乃,进行一场名为考古实为送葬的行动。
当时九门内部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一派以张大佛爷为首,将行动的失败归咎于张起灵,而另一派坚定支持张起灵,这一派的人将巴乃原本的考古队替换,毁坏重要人物的尸身后开始逃亡。
后来,那批被替换掉的考古队在陈文锦和解连环的牵头下再次行动,前往西沙。
在西沙海底墓发生意外,队伍失散,解连环“死亡”,吴三省自己一个人回到长沙,多年后录像带寄出,陈文锦再次出现。
现在想来,那批替换后的考古队或许在当时已经被发现有异常,所以西沙那次行动其实是为了清除那批有异常的人。
而在海底墓中,解连环和吴三省又达成协议,凭借两个人的相似容貌,由解连环以吴三省的身份在明面吸引各方视线,而真正的吴三省则在隐藏在暗处秘密活动。
只是,真正的吴三省出了变故。
蔺契眸色深沉地暗暗思索着,明面上的信息是这样的,但还有更深的细节。
九门那场号称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在一开始就已经有人混了进去,在持续三年的行动中,不断有人死亡又不断有人填补进去。
从当时传回的信息来看,那场行动确实损失惨重,但混进去的人在三年的探索中一定掌握了某种重要信息,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就死了。
所以后来参与那次送葬活动的,不是两派人,其实是三派人,第三派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取得前人手中没来得及送出的信息。
可惜很遗憾,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一同替换掉,当时针对计划的主要策划人迅速察觉到不对,于是再次安插人进入被替换后的队伍。
然而,重要人物的尸体已经被毁,连带着原来的考古队的尸体也被销毁干净,一切都被埋葬在那场悄无声息的血洗中。
替换考古队的人逃走了,留下的假考古队也被迫分散,被安插进入考古队的人接到待命的信息后进入潜藏期。
直到西沙,又一场清洗活动开始。
一切,到此明了。
一场一场的清洗活动,将真相埋葬在名为死亡的废墟之下,此时蔺契也无法保证找到那些被毁坏的尸身就能知道当年那场盗墓行动的所隐藏的秘密。
他倾向于相信,以那群人的谨慎程度,尸身被毁后已经不大可能遗留下线索。
而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蔺契心越来越冷,明明是炎炎夏日,却像是整个人都浸在寒冰里,刺骨冰凉。
如果不能确保,那么便只有进入一切秘密的源头,将不确定变成确定。
张起灵要找回记忆,一定会去张家古楼,没有张家人,外姓人进不去张家古楼,所以,他必须要和吴邪他们一起去巴乃,进入张家古楼,将成功的概率拉升。
心有决断的蔺契便开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张起灵失忆,无法提供有效信息,吴邪他们也只能根据巴乃当年遗留下的线索去寻找。
裘德考的人此时也还在巴乃搜寻,收获并不大,真正的张家古楼仍旧隐藏在那绵延不绝的深山之中沉睡。
随后,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九门老一辈里唯一还活着的女人,曾参与过那场声势浩大的盗墓活动,手里一定捏着不少宝贵信息的霍老太太。
自己不能过于主动惹眼,就让她去推动进程,老太太想要真相,怕是也巴不得进张家古楼。
只是吴邪和老太太的气场是真的不合,又有了新月饭店的一出戏,吴邪怕是不会轻易同意和霍老太太合作。
但是合作势在必行,蔺契不会允许有意外的发生,眼下只能看解雨臣给不给力了。
蔺契知道解雨臣和霍老太太私下也有合作,他相信,有解雨臣的劝说,吴邪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
张家古楼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还需要一道防范意外的保险栓,保证即使他在进入张家古楼后,发生了任何意外都能确保计划不会因为他的意外而终止。
这一夜,蔺契彻夜未眠,他将自己所有的计划重新复盘推导,修改并完善,用一整夜的时间,将计划的漏洞补全,也将意外终止的可能性残忍杜绝。
电子屏幕幽蓝的光线照射得蔺契面庞冷硬晦暗,修长手指在屏幕上不停舞动,快速编辑完一条条信息并定时发送出去。
这场筹谋多年的局,在不断试探修改下最终完成了定型,除非计划成功,否则就是死。
窗外的天黑沉沉地压在头顶,像是亘古不变的长夜漫漫无明,阴暗压抑。
“叮——”
几不可闻的铃声忽而响起,黑暗之中,电子屏幕闪烁一下,很快那微弱的光就重新熄灭。
凌晨的深夜沉寂如水,连天上的月儿都困倦地躲到云层之后休憩,屋内床上的人也没有被惊动,依旧在沉睡中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