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死寂如水,天空中连半颗能发光的星子都没有,周边的古树个个高耸入云,像无数利剑笔直插入大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迷雾深深,吴邪追着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不停地在树林里跑,那人却突然停下回头看他,身后是看不见底的深渊,令人恐惧。
明明看不清脸,但吴邪却莫名有种自己正被他死死凝视着的压迫感。
那眼神戏谑又高傲,看他就仿佛在看一个乐子。
这人的唇瓣张张合合,好像在说什么,但吴邪一个字都听不见,他着急地想要听清,不断往前面走,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天堑般不可逾越。
就在他要伸手去拉住人的时候,那人突然动了,他一掌果决又凶狠地拍开他的手,然后纵身从悬崖上跳下去。
漆黑的深渊像是张巨网,在网络住猎物的瞬间,就抓着人一直把他拖入万丈深渊,直至那道渺小的身影被蚕食鲸吞。
吴邪大惊失色,浑身直冒冷汗,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心底更升腾起一股几近窒息般的悲痛。
可是下一瞬,他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脚下泥泞的土地变成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漆黑的铁门紧闭封死,破败腐朽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还不到他小腿高的木板床。
脚下的地板上留着不明的黄色液体,无声散发出股骚味,一个人就那么躺在地上,邋遢的几乎看不出人样。
这时候,铁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先生要见你。”
女人的声音冰冷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听着有些耳熟。
地上的人没有动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但透过他乱作鸡窝的枯发,一双混沌的眼睛死死瞪着女人,吴邪从里面看到了令人后脊发寒的彻骨怨毒。
女人说完话,就有人从后面站出来把地上的人拽起来带走,他的两条腿歪歪扭扭地在地上一路拖行,吴邪这时候才看清,这人的腿骨有半截裸露在外面。
森森白骨,惊悚骇人。
他的腿,是被人活生生折断的。
残忍。
这是吴邪心里的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他的眼睛紧紧跟随着这些人,女人走出房门时微微侧头,门外微弱的寒光照射在她脸上,露出一张精致又让他无比震惊的侧脸。
阿宁!
终于能看清人脸的吴邪瞬间惊愣住,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紧盯着那张脸看。
心里陡然升腾起一阵荒谬感,怎么可能,阿宁已经死了,就死在他面前,怎么可能突然活了!?
他下意识去看阿宁的脖子,那里的皮肤光滑细腻,根本没有被蛇咬过的痕迹,荒谬感逐渐消失,所以这个时候的阿宁还没死,那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可没等他多想,眨眼之间,阿宁的脖子处突然冒出大量血,鲜血像是泉水般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一片地板。
那血液就如泄洪般一路蔓延至他的脚下,甚至要没过他的脚后跟,吴邪被吓得失声尖叫,惶恐踉跄地被血逼得狼狈后退。
阿宁突然转过身直愣愣地盯着他看,那双眼睛空洞无光,惨白的脸上挂着森寒的笑。
“啊——!”
吴邪猛然惊醒,他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脑海里阿宁那张惨白的脸和诡异的笑容经久不散,都让他毛骨悚然,浑身发凉。
太奇怪了。
他不安地左右看看,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心里就更加紧张,“奇怪,谁把灯灭了?”
吴邪揉了揉眼睛,眯眼努力看,瞥见放着背包的椅子边有一团黑影在动,以为是胖子在恶作剧,稍稍心安,“胖子是不是你?”
那黑影突然僵住,却没有出声,反而继续在那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是胖子?
吴邪愣了会立马反应过来,胖子他娘的可不会这么畏畏缩缩的,他装作不知道地摸索着下床,“死胖子,居然敢耍我,等我抓住你了,非得给你来一巴掌。”
他一边装作找灯,一边慢慢往那边靠近,然后突然扑过去死死抱住黑影的肩,“你他妈是谁?!”
黑影动作一僵,那身体跟泥鳅似的滑,一扭肩就挣脱束缚,然后一掌拍开他。
吴邪顿时捂住肚子痛得叫了声,他看着就要跑掉的人,情急之下忽然大喊,“你是陈文锦对不对?”
他刚才抱住她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和小哥下午身上带回来的一样泥味。
黑影脚步顿住,然后匆忙跳出帐篷消失不见,吴邪揉揉肚子没去追,在他看来,这黑影那么一顿,相当于承认了身份。
只是不知道,陈文锦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们。
这时候,帐篷帘被人掀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钻进来,吴邪眯着眼努力去看,那体型整个营地只有一个人拥有,“胖子?”
“天真,你他娘的这么年轻,是怎么睡得着的啊?”胖子嘴里的话跟平时一样调调,但他刻意压低嗓音,还是让吴邪察觉到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胖子,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吴邪抓住胖子的手臂,心里刚踏实了些,脸上突然被人塞了个东西,他伸手就想去摘,胖子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外面出事了,你他娘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说着,胖子就急匆匆地要往外钻。
吴邪情急之下赶紧揪住他的衣领子,“到底怎么了,小哥他们怎么样了?”
被勒住脖子后卡住呼吸的胖子立马停住,把自己衣领子解救出来后急急忙忙回道,“小哥被蛇咬了,大契守在旁边,我得给小哥送血清去,花儿爷那边也有瞎子在,总之你一个人好好躲在这里不要出去。”
吴邪一松手,胖子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帐篷里瞬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寂静无声地让人坐立难安。
他手里拿着胖子一起塞给他的匕首,警惕地留意周围,却又听见有人叫他。
“吴邪……”
“吴邪……”
“谁?!”
吴邪大声质问道,但那声音只是不停地叫他,“吴邪……吴邪……”
一声接着一声,似乎催促着他过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去不去,傻蛋才去……”
吴邪闭着眼睛碎碎念,胖子说了,让他不要乱跑,他虽然菜,但是他听话,能不拖后腿就不拖。
没个几秒,那声音终于不甘地安静下去了,吴邪重新睁开眼,终于能看清点周围的东西,不过就像高度近视摘掉眼镜后的无力。
五米开外,人畜不分。
“嘶。”
他突然听见一声蛇鸣,就从脑袋后面传过来,那声音离得很近,好像就在他耳朵边叫似的。
吴邪紧张的回头,直接撞上只野鸡脖子,距离近到他几乎能看清这条蛇身上密布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