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正殿广场,临时搭建起坚固宽阔的祭台,台上设置香案鼎炉,缕缕香烟飘渺而上,一应祭品依照礼部规格都已安置妥当。
大相国寺主持宝静禅师,正手捧托盘,站在祭台上静静等候,托盘上盛放着祭文与告天奏令。
一身明黄龙袍,身形伟岸修长的大盛皇帝萧世成,在百官的山呼万岁声中,缓步走过御道,登上台阶,朝着祭台上方走去。
祭台下方,大盛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员依次站定,萧氏皇族大宗令,靖王萧世勋位于百官之首,正神情严肃,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慎行司司主,大内守护神贾公公,手捧浮尘,毕恭毕敬,亦步亦趋跟随在皇帝身后。
慕容皇后携后宫诸妃及皇子都在祭台旁观礼,唯一让群臣感到困惑的是,除了七皇子与八皇子这两位年纪尚小的皇子外。
陛下的其余六名成年皇子一个也未到场,甚至连当今太子都缺席,着实令一些消息闭塞的小官摸不着头脑。
萧世成登上祭台,从宝静禅师手中接过祭文,走到香案前,先是焚起三根高香,而后才将告天奏令置于炉鼎中燃烧,以示提前问询神明,最后才将祭文平整置于香案上。
“天子祝祷,百官叩听!”
随着贾公公的高声唱和,文武百官,皇室公卿纷纷跪拜于地。
萧世成重新整理好身上龙袍,才语气虔诚的念诵起祭文。
祭文是由国子监大祭酒严立松撰写,用词严谨,语句周正,满含对神灵的敬仰以及对百姓的关切?,天子上表陈情,愿上苍怜悯苍生,降下甘露平息旱情。
祈雨祭典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举行着,并未出现纰漏或意外情况发生。
大相国寺西门,三皇子萧恪领着萧策神色匆匆走在甬道上,能隐约听到前方广场的祭祀钟声。
“老六,待会儿你就进入钟鼓塔中躲起来,若是有意外情况发生,确认是割鹿楼的人,你再出来。”
萧策听到这话,不禁蹙起眉头追问。
“三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除了割鹿楼,还有什么人敢来捣乱吗?”
萧恪同样脸色不是很好看,在前方脚步不停。
“钟鼓塔里关着燕王,当年燕王手下的余孽也并未彻底清理干净,所以今日也很有可能会跟割鹿楼联合在一起。”
萧策只觉得想骂娘,父皇这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吗?
一行人快速赶到钟鼓塔前,塔门前已经站了一帮玄衣卫守候在此。
萧策打眼一瞧,还全都是熟面孔。
碧澄师太,陈道子,曹安等人早已清楚今日的任务,见萧策到来也并不意外,只是纷纷恭敬行礼。
“见过六殿下!”
萧策敷衍的打了个招呼,望了望紧闭的塔门,心有余悸的问道。
“燕王就在里面?那我进去不是就能看到他?”
对于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燕王,萧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毕竟十四年前就是这货勾结割鹿楼叛乱,才导致他如今跟废人没什么两样。
萧恪见萧策脸上有惧意,心下也是觉得父皇有些冷酷,只能柔声劝慰。
“陈道子等玄衣卫会守在塔外,你可以带着你的人一起进去,据说燕王已经剃度,独自一人被幽禁在塔中,有枪魁与青魁在你身旁,他不能对你怎么样。”
萧策闻言只好认命的点点头,正欲跨步往钟鼓塔走去,就听到后边遥遥传来呼喊声。
“老六!等等我呀!”
萧策转头望去,就见五皇子萧泽背着大包小包,一身肥肉乱颤的朝这边跑过来。
“五哥,你倒是说话算话,我都以为你不回来的。”
萧策嘴角翘起,对于五哥的讲义气十分满意。
萧泽跑到萧泽面前,早已累的是气喘吁吁。
“呼。。。我寅时就从府中出发,可路上被刁民们堵得水泄不通,我只好下车跑,还好总算赶上了。”
三皇子一听这话就皱着眉头喝道。
“老五!你在胡诌些什么!那是我大盛的百姓,你身为皇子怎么能一口一个刁民,不怕寒了百姓的心吗?”
萧泽一见三哥那副大义凛然,时刻博名声的模样,心里吐槽一句假正经,可却不敢真的犟嘴。
好在萧策及时出来打圆场,一把搂住萧泽的肩膀,还在捧着他腰上的肥肉晃了两下。
“五哥,你这一身横练腱子肉,多跑跑对你也没坏处,咱们还是赶紧进塔吧。”
萧泽闻言也赶紧点头。
“对对对,我刚刚入寺的时候,听前头的军士说,父皇已经开始念祭文了,我就担心割鹿楼的人可能要发难了。”
萧策与三哥对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便招呼着海朝云等人朝塔门走去。
发觉沈无伤站着没动,萧策便问道。
“老沈,你不是要保护我嘛,不跟着我进去?”
沈无伤则是指着远处的树荫,笑着说道。
“得等主角都到场才行。”
萧策还以为是割鹿楼出现了,急忙转身望去,就看见韦我峰背着余福,紧赶慢赶追了上来。
联想到余福的异常举动,萧策心中惊疑,沈无伤说的主角,莫非是阿福手里的包裹?
韦我峰带着余福来到近前,也是累的额头冒汗,萧策忍不住责备道。
“你们两个身上有伤,不在后面慢慢走,跑那么急作甚?”
韦我峰讪讪的笑着,余福则是目光躲闪,萧策只好愤愤的说道。
”进塔后再跟你们算账,先跟上来!“
沉重的钟鼓塔门被缓缓推开,并非有腐朽味或灰尘传出,门打开的刹那,一股清幽的檀香气悠悠飘了出来。
萧策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带着手下人呼啦啦的进入钟鼓塔。
一楼大厅中空旷安静,除了一条向上的楼梯外,只剩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经书跟木箱。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又传来萧恪的声音。
“五弟,六弟,一切小心。”
萧策回身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三哥也真是的,他们守在外面的不当心,倒是叫我们塔里的注意安全。”
沈无伤走到楼梯口,朝上望了一眼,脸上少有的郑重。
“燕王应该就在上面。”
萧策见沈无伤脸上的表情,心里直打鼓,燕王莫非是三头六臂不成,就连堂堂枪魁竟也会露出凝色。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萧策与萧泽两个怂包走在队伍最末尾,跟随着一众高手们缓缓踏上楼梯。
萧泽没好意思躲在女子身后,只能赖在从小见过的梁宝身旁。
“梁前辈,待会儿要是情况有变,你可得照看着我些。”
梁宝望着身旁这个瑟瑟发抖的小胖子,只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五殿下你都怕成这样了,干嘛还要屁颠屁颠的跟进来?
萧策则是左手挽着李红袖,右手挽着唐霜霜,在两位女侠的保护下寻求安全感。
沈无伤与李红袖走在最前面,率先踏入二楼,一见到眼前的场景,都是同时一愣。
萧策几人赶了上来,也被二楼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二楼宽敞的空间中,满地堆着数之不尽的骸骨,全都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在累累白骨的中央,正有一名身着泛白僧袍的中年和尚,盘坐于蒲团之上。
和尚似乎正在闭目打坐,瞧着如同入定般,对上到二楼的众人毫无所觉。
萧策刚一见到这和尚的刹那,只感觉一股异样的情绪自心底升起,战栗,不安,惊恐交织,令他的脑袋开始一阵阵的疼痛。
和尚的面容看起来沉静祥和,如同一名得道大能,可望着周围的白骨,又显得无比诡异。
萧策在剧烈头疼的刺激下,出现短暂失神,竟是控制不住朝和尚走去,而周围的李红袖,梁宝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全都没有反应,目光怔怔的盯着和尚一动不动。
这时沈无伤的声音突然突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阁楼中。
“破邪!”
这道声响如同晨钟大鼓,震慑众人的心神,令陷入迷惘的众人总算回神,而萧策虽神识清醒,但那股头疼欲裂的感觉越发剧烈,惊觉自己竟是朝着和尚走出了好几步,若非沈无伤伸手拦住他,他怕是就一头扎进和尚怀里去了!
直到此时,蒲团上一直如泥塑般的中年和尚才缓缓睁眼,望向萧策轻声开口。
“好侄儿,四叔这些年可是想念你的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