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世言闻言浑身一震,抬头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知道?”
那人的笑变得阴诡起来,
“知道什么?知道老师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知道你如今的地位都是靠女人才得到的?”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莺莺的结局,是由你来定的。”
说着,他又将那纸重新递给南世言,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其实老师心中也不必有什么负罪感。”
“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些人,怎么处置他们是早晚的事。”
“你签,或不签,都一样。”
“况且,你还等着方家来救你么?怎么跟莺莺一样可笑呢?”
“虽然他们军功赫赫,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如今这局势,我只派人稍加点拨,他们便立即与你划清了界限。”
“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当然还是比救你更重要。”
“喏,这封信还没看吧?”
“我怕气到岳丈大人,所以私自替你扣下了。”
“不过信中内容我已讲给莺莺听了。”
“大意就是,方家从此以后与你南家一刀两断,不相往来。”
“曾经的口头婚约不作数,莺莺,没人要了!”
那人说着,竟恣意地笑了起来,
就好像遇到了一件天大的喜事一样,心中快活不已。
“你签了,皇上承我的情,允诺赐婚。”
“后日我与莺莺大婚之时,你便性命无虞,她此后也将受我庇佑。”
“只要她乖乖听我的,我自会善待自己的夫人。”
“如若不然,明日你就会获罪流放。”
“南莺莺将没入官妓。”
“刚好她成年了,又花容月貌。”
“必定很受那些男人青睐,夜夜在他人胯下服侍,至死方休。”
南世言拿着纸的手瑟瑟发抖,心中绝望到极点,
他从小视若珍宝的女儿,捧在掌心的女儿,
如今,却要遭此横祸。
自己身世坎坷,拼着奋斗半生才换来一身荣华,
又年纪颇大才得此一女,既得老天垂怜,
想着绝不让自己的骨肉再受当年自己受过的罪、吃当年自己吃过的苦,
哪曾想,一遭不慎,竟身逢巨变。
那人,真是心机深沉、阴毒狠辣。
他,他对莺莺,定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可现下,莺莺只有他那一条出路了。
她绝不能为妓,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是地狱,比死还可怕。
他只能选他!
可他,他这般恨自己,会善待莺莺吗?
或是,或是他仍然想伪装,想做出这番姿态,
只要莺莺不知道,他也许,也许会一直对她好。
况且自己还活着,还在京中,也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
到时再将这狂徒拿下,替莺莺重新择一良婿,
倒不失为一折中的办法。
想到此处,南世言低声问道
“我签了,你能保证日后善待莺莺吗?”
“那是自然,持身清正的丞相若对自己的夫人不好,”
“传言出去,会损我官声,毁我清誉。”
“再说,莺莺那般娇美可爱,玉琢一般的人儿,哪个男子不心动呢。”
“只要她愿意乖乖留在我身边,好好服侍我,我自会好好待她。”
那人语带浪荡,似漫不经心。
南世言看着他,颤抖着在那页纸上签了字、画了押。
那人伸手接过,发出愉悦的笑声
“我就知道,老师向来识时务。”
“后日我们大婚,你是戴罪之身,不能出席。”
“不过以后有机会,我会带她去看你的。”
说着,他突然掏出一方雪白锦帕,
低身给南世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淡淡道
“为了莺莺,老师千万要保重自己,学生,先走了。”
然后将那锦帕塞在南世言怀中,带着狂笑大踏步走了出去。
外头阳光灿烂,那人感到自己的心情也同这明亮的光一样,
温暖又畅快。
积压在心中多年的阴霾一扫而空,此后人生,皆是坦途,
至于她,喜不喜欢不重要,
重要的是,可以时常带着她去折磨折磨那老东西,
想想都令人无比舒畅。
他的女儿是人,别的女子就不是人了吗?
自己也要让南莺莺爱上自己,然后再狠狠折磨她,
让他看在眼里,为他前半生做过的孽后悔,
看他曾经的恶债,如今在由他最宝贝的女儿偿还,
那可比折辱他更舒爽百倍。
更何况,还是他亲手将自己女儿送到我榻上的,
没有什么比杀人诛心更痛快的了。
想到此处,那人的笑意愈发浓厚,语调悠然地对身边随从说道
“进宫,面圣。”
“是。”
马车轻快地驶向森森宫廷,载着车上人那满足的笑。
“为了一个罪臣之女,你竟连爵位也不要了,值得吗?”
“朕看那南莺莺虽姿色颇佳,但也称不上惊为天人。”
“更何况年龄尚幼,于你,实算不上良配。”
“你即将成为朝廷新贵,到时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何必在她那耽搁自己?”
帝王威严的声音中带着惋惜的情感。
“微臣心悦莺莺姑娘已久,从前碍于身份云泥之别不敢表露。”
“如今她受家族连累,前途未知。”
“微臣只想为她提供庇佑,护她一生,还望陛下成全。”
青年拜倒在地,长跪不起。
那年轻帝王走过去扶起青年,缓缓道
“你我相识于微,无论你当时心中是有自己的目的还是打算。”
“但那时,只有你看好我、相信我、支持我,一直暗中帮助我。”
“如今我能登上这皇位,坐稳它,你功不可没。”
“你我之间,不仅是君臣,还是挚友、是兄弟……”
“微臣不敢,微臣身份低微,不敢与陛下同称。”
那人急忙拜倒,年轻帝王却一把扶住,微笑着道
“不管你敢不敢,在朕心中永远是这样。”
“皇上……”
那人语带哽咽。
年轻帝王接着道
“这两份诏书都拿着吧,婚我会赐,就允你后日大婚。”
“这么多年,你孑然一身,早已错过了婚配的最佳年纪。”
“朕心中怜惜,亦多疑问。”
“像陆卿这般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缘何多年未娶?”
“原来皆因心中早已有了佳人。
“既如此,宫中那棵‘花梨木’就作为新婚之礼一并赐予你,以表你的深情和清骨。”
“这……这让微臣如何敢当,那树,可是宫中御品。”
青年诚惶诚恐。
年轻帝王微微一笑,缓步沉吟起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朕是真心想恭贺陆卿,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