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村里幼心坚,为母筹钱勇向前。
柴卖伤躯仍奋进,余晖共映孝情绵。
八十年代,就在林晓峰和张悦筹划向陈宇借钱的时候,星期天向阳村张山家那座宁静的小院,被午后恹恹的阳光笼罩着,仿佛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纱。堂屋里,张山父母正在忙着家务,因儿媳李秀的病情,老两口愁云满面,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福宝瞅准爷爷出门的间隙,像只警惕的小兽,把弟弟妹妹们悄悄唤到角落。他神色凝重,眼中透着焦虑与决然,压低声音说:“弟弟妹妹们,妈这病等不了了,家里又实在没钱。咱瞒着爷爷奶奶,去山上捡柴卖钱给妈治病,咋样?”
禄宝愣了愣,清澈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担忧,但对母亲的心疼很快占了上风,他用力点头,脆生生地说:“哥,我听你的。”
暖晴咬着嘴唇,眼眶早已泛红,像只受惊的小鹿,轻声附和:“哥,行!多卖点柴,说不定妈就能快点好起来。”
阳宝紧紧攥着小拳头,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小战士,大声说:“对,我也去,我能帮上忙!”
四人迅速达成共识,像一群小耗子,趁爷爷还未归来,福抱起背篓,他们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村里人的视线,专挑狭窄、少有人走的小道,心里既紧张又带着为母亲筹钱的坚定。
到了山上,孩子们立刻像散开的小麻雀,各自寻找干柴。阳宝年纪小,力气不足,每捡起一根稍粗的树枝都涨红了脸,费好大劲。福宝一边细心地收拢地上的枯枝,一边像个小大人留意着弟弟妹妹们的动向,眼神满是关切。暖晴学着哥哥们的样子,手脚并用,努力扒拉散落在草丛里的柴火,那认真模样让人心疼又敬佩。禄宝眼疾手快,迅速聚拢周边干柴,还时不时扯着嗓子提醒:“小心点,别摔着!”
很快,背篓渐渐装满,孩子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就在准备下山时,意外降临。走在斜坡边缘的阳宝,脚底一滑,像个失控的小皮球,顺着坡面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阳宝!”福宝惊恐大喊,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禄宝和暖晴吓得脸色煞白,如两支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朝阳宝滚落的方向奔去。阳宝被一块凸起的石头挡住才停下,手臂和膝盖擦破了皮,鲜血渗出,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福宝心急如焚,连滚带爬地赶到阳宝身边,颤抖着声音问:“阳宝,你咋样?疼不疼?”阳宝强忍着泪水,抽噎着说:“哥,我没事,就是有点疼。”
禄宝焦急地说:“哥,要不咱们赶紧回家吧,阳宝受伤了。”
福宝看看装满柴的背篓,又看看受伤的阳宝,咬咬牙,眼神透着决绝,坚定地说:“不行,这些柴能给妈治病,咱们得把柴背去卖了。阳宝,你能坚持吗?”阳宝含着泪用力点头。
于是,禄宝和暖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阳宝,福宝背着沉重的背篓,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山下挪。一路上,孩子们相互鼓励,尽管脚步踉跄,眼神中始终透着坚毅,那是对母亲深深的爱和绝不向困境低头的勇气。
下了山,孩子们踏上卖柴的路。福宝背着背篓在前面开路,禄宝和暖晴一左一右扶着阳宝,沿着通农村大会的土路缓缓前行。土路坑洼不平,每走一步都扬起一小片尘土,落在孩子们破旧的衣衫上。
此时太阳高悬天空,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烤得孩子们皮肤生疼。福宝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打着补丁的短袖紧紧贴在背上,背篓的绳索勒得肩膀发红。但他咬着牙,脚步坚定,眼睛始终盯着前方。
禄宝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时不时抬头看看福宝,眼神透着担忧和依赖。暖晴一边扶着阳宝,一边用手擦去额头的汗珠,嘴唇干得起了皮,却一声不吭。阳宝受伤的膝盖每动一下都传来钻心的疼,可他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不让哥哥姐姐们担心。
终于,孩子们来到农村大会上。农村大会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福宝带着弟弟妹妹们找了个角落,把背篓里的柴整齐码放在地上。
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婶路过,瞅了瞅柴,撇撇嘴说:“哟,就这点柴,能值几个钱?”福宝赶忙上前,一脸诚恳地说:“婶儿,这柴可干了,烧起来火旺着呢,您就收下吧。”胖婶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打算卖多少钱?”福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婶儿,您看给五毛钱行不?”胖婶瞪大了眼睛,提高音量说:“五毛?太贵了,两毛,爱卖不卖。”
福宝心里一阵失落,可想到生病的母亲,他咬咬牙说:“婶儿,再加点吧,我们……我们家里急着用钱。”胖婶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看你们几个孩子可怜,三毛,不能再多了。”福宝还想再争取一下,禄宝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哥,就卖了吧。”福宝无奈点头。
胖婶付了钱,拎着柴走了。福宝手里紧紧攥着那皱巴巴的三毛纸币,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他看着弟弟妹妹们,说:“弟弟妹妹们,这是咱们挣的第一笔钱,妈有救了。”禄宝、暖晴和阳宝用力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另一边,爷爷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就觉得不对劲。往常这时,总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可今天异常安静。他心中涌起不祥预感,急忙走进堂屋,问正在忙碌的奶奶:“孩子们呢?你看见没?”奶奶停下手中的活,一脸疑惑:“没啊,我还以为他们跟你出去了呢。”
老两口顿时慌了神,爷爷立刻放下手中的农具,和奶奶一起在院子里四处寻找。爷爷一边找,一边大声呼喊孩子们的名字:“福宝、禄宝、暖晴、阳宝,你们在哪儿啊?”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荡,却没有回应。
奶奶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几个孩子能去哪儿呢?可别出什么事啊。”两人找遍院子每个角落,柴房、鸡舍、孩子们平日玩耍的草垛,都不见孩子们踪影。
爷爷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孩子们可能去的地方。突然,他想到了山上,心想孩子们是不是去山上玩了。于是,他拉着奶奶,匆匆往山上走去。一路上,爷爷脚步急促,嘴里不停喊着孩子们的名字,声音充满焦急与担忧。奶奶在后面小跑跟着,嘴里不住地祈求老天爷保佑孩子们平安。
到了山上,爷爷和奶奶分头寻找。爷爷一边拨开茂密的草丛,一边大声呼喊:“福宝,禄宝,你们在哪儿啊?听到爷爷的声音就答应一声啊!”奶奶则在另一个方向,声音颤抖地呼唤:“暖晴,阳宝,我的乖孩子,你们在哪儿呢?”然而,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回应。
老两口找了许久,依旧不见孩子们的身影。爷爷脸上写满焦虑和自责,自责自己没看好孩子们,让他们陷入危险。奶奶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爷爷和奶奶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在那崎岖不平、布满荆棘与乱石的山路上艰难地前行着。他们瞪大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孩子身影的角落,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未见孩子们的踪迹。
奶奶心急如焚,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从眼眶涌出,顺着她那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她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孩子们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山谷间回荡着的自己那渐渐沙哑的声音。
无奈之下,爷爷只得轻轻扶起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奶奶,缓缓地朝山下走去。每走一步,爷爷都觉得脚下仿佛有千斤重,心中更是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他既担心孩子们的安危,又心疼此刻已近乎崩溃的奶奶,同时还对自己没能尽快找到孩子们而感到深深的自责。
来到了山下,就在他们几乎绝望的时候,爷爷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像是孩子们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方向快步走去,终于看到了福宝他们。只见福宝背着空背篓,禄宝和暖晴搀扶着受伤的阳宝,正艰难地向家的方向艰难地走着。
爷爷赶紧迎上去,一把抱住阳宝,心疼地问:“阳宝,你这是咋了?疼坏了吧。”阳宝看到爷爷,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委屈地说:“爷爷,我们去捡柴卖钱给妈妈治病,我不小心摔倒了。”爷爷听了,眼眶红了,摸着阳宝的头说:“傻孩子,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可不能再让自己冒险了。”
这时,奶奶也赶了过来,看到孩子们平安无事,她破涕为笑,却又忍不住埋怨:“你们这几个小调皮,可把爷爷奶奶吓坏了。”福宝看着爷爷奶奶,一脸愧疚:“爷爷奶奶,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就是想帮妈妈。”爷爷看着懂事的孩子们,欣慰地说:“好孩子,咱们一起想办法给妈妈治病,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偷偷跑出去了。”
这时,福宝掏出了邹巴巴卖柴的三毛钱,递向了爷爷,说道:“爷爷,这是我们卖柴的钱,你拿着给妈妈治病吧,我们不能没有妈妈。”
只瞧见爷爷那双历经沧桑的手,不受控制般地微微颤抖着,仿佛承载着岁月的重压和生活的艰辛。他以极其缓慢的动作,近乎虔诚地朝着那三张皱巴巴且略显破旧的一毛纸币伸去。当指尖终于触碰到那些纸币时,他像是生怕它们会突然消失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其接过来,紧紧握在手心里。
爷爷那长满老茧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这三张得来不易的一毛纸币,就好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每一道粗糙的纹理都与纸币表面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爷爷过往的辛勤劳作和艰苦日子。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从爷爷那原本就已浑浊不堪、却又饱含着无尽深情的眼眸中汹涌而出。这些泪水沿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颊急速滑落,一滴接着一滴,纷纷坠落到下方那块略有坑洼的石面上。
很快,这些泪水便在石面的凹陷处汇聚成了一小滩水洼,宛如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了爷爷此刻内心那种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情。或许是因为这区区的三毛钱勾起了他太多心酸的回忆,又或者是其中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感动。但无论如何,这一刻,爷爷的情感如潮水般释放,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奶奶紧紧地抱着受伤的阳宝,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心疼和忧虑。看着阳宝身上的伤口,奶奶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他们祖孙六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这影子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移动,满载着对母亲的牵挂与期盼,还有一家人在困境中相互扶持、绝不低头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