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板来啦!”
徐雅容头上还带着防面尘的头巾,可见是刚刚从厨房赶过来的。
“你是老板?!你快报官!那人推我了!”崔敏之指着领头闹事的汉子对徐雅容道。
徐雅容先不管那几个闹事的,赶紧走向崔敏之,帮着华仲盈一道将崔敏之从地上搀了起来,让伙计搬了椅子来,又拿了一个软垫垫好,扶着崔敏之坐下。
“真是对不住啊小姐,都是小店保护不周,让您受伤了。”徐雅容第一时间安慰着崔敏之,一边让伙计去医馆请大夫。而后,才转向那群闹事之人。
“拿预订单账本来。”
徐雅容拿着账本,轻松翻到一页向围观群众展示。
“昨日这位华公子在小店定了两份冰透桂香玉容糕、两份祥云九霄豆沙丸、和一壶菊花清酿。共计一两二钱银子,定金付清。”
不肖徐雅容再多说,围观之人也好、客人也罢,皆已清楚。所谓店大欺客看人下菜碟之事,纯粹子虚乌有,这些人就是来闹事的!
徐雅容转头心平气和地对闹事的人道:“我徐雅容说过,我铺子的大门为所有人打开。国公府是一品侯府,看得上我的手艺我不甚荣幸,需要我提供点心的话,提早预订就行,我一定尽心尽力。”
背后竟是国公府!
徐雅容语气温和,话语却很笃定。看来是被定国公府的人找过,然后……谈崩了。怪不得有这么一出呢。
今日用这个借口闹事驱赶客人、明日用那个借口打砸铺子,这沁芳园就开不下去了吧。
闹事的人自知理亏,见徐雅容已将崔敏之安慰好了,话里话外也有大事化小的意思,索性借坡下驴,挣脱看客的目光,匆匆离开。
这场闹剧就这般虎头蛇尾地收场了。
“老板!大夫来了!”
大夫:伤患在哪儿呢?
崔敏之已经乐呵呵吃上点心了。
崔敏之当然没有受伤,在她被徐雅容请到包厢休息的一瞬间,她就蹦蹦跳跳地攀上临水的窗户边:“这是灵渠?”
华仲盈震惊地盯着崔敏之的腿:刚刚不还瘸着吗?
崔敏之无辜地耸耸肩:“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华仲盈一阵无语,随后点头。确实,难欺负得很。看看他自己就是了。还压着一个月的奴役在身上呢。可是……
“敏之小姐何必如此,那几个泼皮无赖闹事报官就是了。”华仲盈的言下之意便是一家小姐竟然撒泼打滚,确实有些难看了。
崔敏之嗤笑一声:“徐老板该不会同华二公子一般想吧?”崔敏之歪头看向亲自端着点心进来的徐雅容。
“雅容谢姑娘解围。”徐雅容将点心放在临窗尔架的小茶几上,从伙计手中接过热茶,布好茶盏,请崔敏之品茶。转头还要布菜,见崔敏之倒一杯茶就往嘴里送,未来得及阻拦,听见崔敏之“嘶——”一声,烫了舌头。
徐雅容赶紧倒了旁边酒壶里的酒给崔敏之喝一口:“姑娘先含着别说话,能缓解烫伤。”
这菊花清酿是用井水冰过的,一口进嘴顿时舒爽许多。崔敏之老实地闭嘴。
徐雅容这才向华仲盈道:“今日之事若不是姑娘转移了注意力,我这店怕是难开下去了。”
商战有的是勾心斗角,采取的方式有时候也朴实无华。当双方地位不均等的时候,要对付你哪里需要费多少心。不过是今日寻个借口让你做不成生意、明日再寻个借口殴打你的客人、后日再按个由头砸了你的铺子。多来几次,客人不敢来、东西卖不出去,这店也就黄了。
徐雅容稍稍提了两嘴,华仲盈是聪明人,很快明白了过来。
只是……
“敏之小姐一早就知道了?”
崔敏之终于咽下了嘴里微微温热的酒,露出得意的神色:“那是自然!以前我在镇上摆摊卖山货,这种见多了!”飞快蹦完这句话,崔敏之又含一口冰酿,鼓起的腮帮子让徐、华二人都忍不住浮现微笑。
徐雅容不知崔敏之是何人,华仲盈当然清楚。那日做出陪玩的承诺之后,妹妹华静姝与他说了很多关于崔敏之的传言,就连母亲也特地交代,尽量不与崔敏之有多牵扯。话说的隐晦,大致也是觉得她出身不堪、不知廉耻,本质是个撒泼的村姑。
然,世道艰难。撒泼兴许是弱女子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如何能去嘲笑呢。
屋内的两位女子,徐雅容是个开点心铺子的老板,据说是从摆摊开始的,见到今日情状冷静自持,不知一路经营遇过多少次刁难找茬。崔敏之是安乐侯府刚刚认回去的,想来之前生存得也很是不易。
“是在下浅薄了。”
以君子之行要求在毫厘之间生存之人,实在太过严苛。
“你知道就好!”对于华仲盈的谦逊姿态,崔敏之受用得很。徐雅容见二人话已投机,告句抱歉先忙去了。
待徐雅容合上门帘,崔敏之招呼华仲盈坐下一道吃。
“这冰透桂香玉容糕确实好吃,桂花香气本太浓烈,徐老板竟选用莲子泥做馅儿,淡化了香气,泛出一股子清甜气息来。加上表皮冰透干爽,更是没了普通桂花糕的粘腻质感。”
华仲盈被崔敏之说得心一动,本不爱吃甜食的他也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确实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又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生出几分同好之谊来。
“其实我知道你家的事。”酒过三杯,崔敏之水到渠成的提及华家之事。
“是嘛。”华仲盈放下酒杯,身体不自觉离远了些。“敏之小姐有何见教?”
“我觉得你家和你一样。”
“敏之小姐何意?”华仲盈听不懂崔敏之的意思,这是嘲讽还是称赞?他华仲盈年少中举,颇具盛名。崔敏之难不成要称赞他华家?
崔敏之被华仲盈退后的动作伤了心,咋舌道:“华家跟你一样,都太君子了!你看啊,那件事,对,就是你以为的那件事,我爹以为是你爹做的,所以搁哪儿都嚷着你家有罪。你家自然是不肯认的,但不肯认也得嚷啊!我在大理寺住过两天,见过你爹,那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但有什么用啊?只给我看见有什么用啊?”
崔敏之噼里啪啦一股脑说了许多,见华仲盈听呆了似的,一个手指就戳了过去。“指望证据说话?没有证据怎么办?也没有嘴吗?”
华仲盈想到刚刚崔敏之于徐雅容所做作为,惊觉崔敏之话里的意思。只是,崔敏之是安乐侯之女,为何要帮他家说话?不,崔敏之是刚刚回到安乐侯府的,她一个女子,哪里能知道朝臣争端。不过是直言无忌罢了。
“敏之姑娘说的是。若有下次,我一定据理力争。”
“啧。”崔敏之嫌弃道,“孺子不可教也。”
华仲盈笑着接话:“无理也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