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发生的事,太过离奇,疾风骤雨让杜预都应接不暇。
“算了,说点高兴的。”
田洪凤去后堂端出一壶老酒,一盘鸡,两碗汤圆。
他给杜预倒上一杯酒感慨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二月圣刊,你已经预定五席。可喜可贺。”
杜预急忙道:“若非恩师捡落卷,我早已名落孙山,哪里有翻身机会?我敬恩师。”
田洪凤对他确实有提携栽培之恩,主考官是座师,也有师生情意。
杜预口称恩师,连连敬酒。
基本的人情关系,走到哪里都有用。
田洪凤十分高兴,一饮而尽,目光落在杜预身上:“我听说,你还想四月府试?你是县试案首,为何不直接点秀才,我可给你弄个廪生编制来。”
杜预起身谢过,沉声道:“学生侥幸得了县试案首,但绝不敢急功近利,捷径幸进,小觑天下英雄。路要一步步走才踏实,文心要一点点锤炼才凝实。我愿县试、府试、院试,脚踏实地斩获功名,也能多会各路英才,多方历练。”
田洪凤目光转柔,却并不评论,只是微微颔首。
“也好。”
“我只担心你年少成名,锋芒毕露,用心过切。”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府试,乃是秀才试。”
“虽考的还是礼御射乐书数,但难度大大增加。”
“你要中小三元便要多多练习,参加诗会文会,特别是你那笔烂字一定要练好。”
田洪凤无奈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好,一笔字真烂如狗爬,将来考秀才举人进士都受影响。”
听田洪凤嘱咐,杜预老脸一红,站了起来:“多谢恩师提点,学生利用这段时间,必认真准备。”
他那笔字果然不入田洪凤法眼。
屋内,却传来了一个女人声音:“行啦。你灌多黄汤,又嘴巴没把门的。杜预你不必理他。他天天把你几篇名作,放在案牍上欣赏来欣赏去,笑得合不拢嘴。现在又摆出臭脸嫌弃人家书法。”
“你!”
田洪凤被自己女人揭破老底,老脸一红:“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杜预急忙站起来告辞:“恩师师娘,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
田洪凤想了想,递过来一张雪白的圣笺:“你数次挫败灵感大王,还有范仲永等人,想要你死的人不在少数。这张圣笺你留存好。”
“一旦遇到危险,捏碎它,我马上就到。”
杜预没有推辞,将圣笺拿好。
他知道,这是田洪凤安危自己关切——堂堂四品学政,竟然关心一个童生的安危,传出去震惊一大片。
“还有”
田洪凤从袖子中拿出一本书:“此书你拿回去,要好生揣摩。”
杜预接过来一看,是一本不知名的笔记,第一页上写着:“谈说制文,援引古昔,必须眼学,勿信耳受···”
“此乃我撰写的《谈说制文》,心得。”
田洪凤飘然站起,走向后宅头也不回道:“秀才与童生试不同,是制文。诗词虽然还占\/有比重,但比重已大大下降。到考举人、进士时候,更主要是制文。”
“你虽然做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滁阳楼记》等名篇,但都是自创文章,制文乃是考试命题文章,与自创完全不同。你要就考试题目制文,不能天马行空,自由发挥。”
杜预心中感动。
《谈说制文》,是田洪凤自己写的心得,名不见经传。但这可是一位两榜进士的心得体会啊!
偌大中唐人口亿万,读书人至少几百万,但全国每三年科举才取士区区200人!
可以说,每一个金榜题名的进士,都是制文大师!
而这世界虽然没有孔子,没有名篇,但也绝非任何一个现代人来了,都能当文抄公,走上人生巅峰!
因为,从考秀才开始,重点便从诗词转向制文!
制文,就是八股文!
科举考试,又名八股取士,可见八股文在考试中的极端重要性。
虽然诗词还作为一项考核内容,但乡试、会试、殿试三篇花团锦簇的锦绣文章,才能真正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命运。
而一个两榜进士,能将制文心得倾囊相授,对读书人来说这可是万金不换的宝贝,如同一个高人耳提面命,亲自指点,可见极端重视。
杜预走出田府,回到陋室中。
没想到,一个人站在黑暗中,仰头望月负手而立,气机强大而孤寂,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他讥讽地看着屋顶破洞、漏风破窗、家徒四壁,满脸都是不屑。
林如海?
“林,林大人?”
杜预目光一凝。
林如海,为何会在他家?
林如海淡淡道:“今晚我来,一是谢你对小女救命之恩。”
“这个乃是酬谢之礼,你收下。”
他一挥袖子。
一颗红彤彤的丹药,出现在桌子上。
光是粗略望去,便看到那丹药丹纹九转,异香扑鼻,更有丹气幻化成道道虚影,可知颇为不凡。
“这是?”杜预皱眉。
“你救下了星河。我虽然不能将星河许配给你,但要谢你救女之恩。”
林如海冷漠道:“此物名为【丹心丹】,乃是珍贵无比六品【文丹】。可谓万金难求。”
杜预心中一动。
文丹,与文宝、文珍并列,乃是对读书人极其珍贵的丹药。
这些丹药功能用途极多,有启发才思的,有恢复才气的,有提升文胆的,还有短暂提升全属性的,甚至有强化某些才气神通的。
文丹最高为九品。
此物,竟然是六品文丹?
那确实价值连城!
“此物相传乃一位大学士与妖族大战陨落时,自爆文宫形成的。我机缘巧合,才偶然得到此宝。我都没舍得服用,准备给族中子侄辈服用,能让服用者文胆大涨三寸。”
“!!!”
杜预怦然心动。
亚圣?那是什么存在?
林如海傲然道:“此物若流到市面上,可换一个千户村。”
“我以此贵重品酬谢你,足可酬谢你的辛劳。”
听他静静陈述此物的珍贵,杜预却纹丝未动。
他知道,林如海绝非慷慨大方之人。
他越是重重酬谢,越是让人生疑。
这难得善意背后,是否深藏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