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还是觉得不舒服,浴衣下两条腿不自在地摩挲,又说:“我要回去重新沐浴。”
许晋宣刚将巾帕扔回面盆中,闻言却是重新绞起来,复又朝床边走。
吓得林钰赶忙又将衣裳拉紧。
对此,男人轻嗤一声才道:“擦擦不就好了。”
见她还盯着自己不动,逗弄的心思又起来。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接过他手中的巾帕,林钰几乎是用抢的。
随即又觉得为难,浴衣已经脏了,自己的寝衣还没取来。
好在许晋宣是真心放过她,放了床帐只说:“我替你取衣裳。”
虽然他还是想不明白,分明没有弄伤她,甚至连痛都没有,她怎么又哭得那样可怜,还说自己“欺负”她。
她可从没见过自己欺负人。
也从没有一个被自己欺负的人,还能这样义正言辞地指责自己。
后半夜还算平安无事。
初冬时节,两岸枯叶飘摇,江水悠悠推船向前。
第二日林钰醒来,看见那个装银链的木匣还在床边摆着,昨晚不算太好的回忆又通通泛上来。
许晋宣,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的身体。
且是一视同仁的,头发与胸脯并无太大的分别。
明明自己起得晚,却硬要按着林钰,叫她也晚些起,好给她梳头。
小事她可以不计较,乖乖躺在床里侧,一双眼睛却睁得清明。
林钰想,昨晚的事只是第一次,许晋宣或许会容许自己拒绝一次两次,却迟早有一日会不满的。
到时候要怎么办?在这艘船上,谁又会愿意帮帮自己呢。
这几天情蛊的存在感似乎很弱,与他举止亲密时,心里的挣扎似乎没那么强了。
她发现自己在慢慢习惯,连当初那几刀扎在身上的痛都淡了许多。
她或许真的会喜欢上许晋宣。
林钰立刻晃了晃脑袋。
光是这样想想,都觉得自己很软弱。
不,不能怪自己软弱,情蛊肯定也在影响自己。
是了,该怪他,都该怪他。
许晋宣睡意惺忪睁眼时,就见她牢牢盯着自己,本该清丽可人的眉目间溢满了……
怨恨?
他一时并不多想,坐起身只说:“还记恨我?”
他自然以为是昨夜的事叫她记仇。
林钰想的却不是那些,略显慌乱地应了一声“没有”。
许晋宣打眼儿一瞧她,忽然便伸出手,将她的脑袋牢牢捧住,避无可避接受他的审视。
“你做什么……”
林钰的力气总是不敌,却又觉得自己尚未梳洗,模样乱糟糟的,只能掩耳盗铃似的避过眼不看她。
许晋宣却不准,眼光避开,便又捏着下颌将她面庞偏转,直到她眼中不得不映上自己。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睛会说实话。”
恰如此刻她在心虚,就算眼眸刻意低转,眼睫还是眨得比平日快。
偏眼睫又生得又密又长,叫人想忽视都难。
许晋宣捏一捏她的脸颊肉,松手前说:“记恨就记恨,我又不怕你恨我。”
他养过许多蛇,其中不乏暴戾难驯的;可越是如此,驯服后的成就感就越大。
林钰和那些蛇还是不一样的,他既期待她乖顺依附的模样,却又觉得过程远比结果更值得享受。
恨他就恨他,她恨人时亦是可爱的。
林钰自然猜不到他的心思,推开他的手,从他身体笼下的阴影中坐起身。
也不想再与人讨论什么恨不恨的,她只说:“我饿了。”
她原先三餐规律,可许晋宣起得太晚,每回又要她作陪,自然会饿。
许晋宣从不在吃食上亏待她,闻言便翻身下榻穿靴,说:“那就传膳。”
用完膳才梳妆,又是男人替她梳头。
林钰看着镜中自己满头金嵌玉的钗环,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不适应。
首饰是昨日许晋宣挑的,他便问:“怎么了?”
平心而论,他承认不如她那支成色上乘的青玉簪,但这一套用料做工也是极佳的。
林钰如实道:“会不会,太庄重了?”
她这个年纪的未嫁姑娘,大多喜欢花样讨巧的首饰,这般规矩周正的头面,也就只有上了年纪的太夫人们喜欢。
许晋宣却说:“宫里不一样,不带点金,她们都是不肯戴的。”
金饰象征尊贵的身份,林钰知道,他口中的“她们”,一定都是皇室的女眷。
“不过——”许晋宣却又话锋一转,“倘若你不喜欢,戴别的也不要紧。”
分明还有许多日才能抵达京都,林钰却已提前紧张起来。
闻言只忧心:“旁人都戴,就我不戴,岂不是丢脸?”
她因美貌自小得周边人关注,每回戴了什么钗环耳珰都会叫人小小议论,有时女眷集会,林钰便会发觉,有人戴了与自己上回款式相近的首饰。
各家姑娘间的攀比风气她深有体会,想到自己对京都的风气一无所知,倒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许晋宣这才认真瞧她一眼,本想说“你管旁人做什么”,话到嘴边拐了几个弯。
最后竟变成了:“你长这模样,戴什么都是与众不同,怕谁看不起你。”
林钰从忧虑中回神,略微反应才听出来,他是在夸自己呢。
在夸她貌美这事上,他倒从不吝惜。
虽说一个男人给的安慰并不可信,林钰还是又看回镜中的自己,并未再多想了。
许晋宣忽然甩了本书到桌上。
“看看。”
林钰还当是什么,定睛一看,是本画册。
书封上男女交缠的姿态已是不忍直视,竟还大喇喇添上了书名:御女三十六氏。
“你,你你你……”
林钰几乎是从椅面上弹起来的,指着跟前男人,舌头都吓到打结。
最终对面人面不改色,倒是她自己憋得面色涨红,大喊一声:“你这人真不知道羞耻的吗!”
那是什么腌臜禁书,他自己看看还不够,竟还要拿给自己看!
还是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地甩到她面前!
林钰想把那本书丢到地上,手刚沾过去,又觉得自己碰着便是污秽,一时又羞又恼,只想往外跑。
自然是被许晋宣阻止了。
一点不体面地被拎着后领拖回原位,男人的声音压在头顶:“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