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三天我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就这样盘坐在客房里思考,我责怪命运的不公,这一切为什么要由我来承担,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一个拥有正常生活的普通人?
现在我连自己还算不算是人类都不知道了,着实为自己感到可悲。
我闭上眼睛,回到了那片黑暗中的深渊,看到那些死去的人们的脸。
我想要避开他们,想要挣脱他们紧紧拉扯我的手,但我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我不再挣扎,任由他们拉扯,缓缓坠落,这是现实中的深渊,又何尝不是我内心的深渊。
能够听到一个声音在对我说:“你可以摆脱这一切,永远的摆脱,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知道说话的是谁,他是萧伍什,一直被封存着的萧伍什。
“我不是萧伍什,我是陆无,我和你不一样!”另一个声音说。
那么我,到底是谁。
在混沌之中我越陷越深,忽然听到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对我说:“姓名只是一个代号,人的一生可能会有很多个名字。人不能被一个名字束缚,能决定你是谁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这个人的内心。以前是谁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谁。”
我如梦初醒,见漫天佛光将黑暗中的深渊照亮,身边的亡者幽魂四散开去,我的身体开始上升。
猛地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仍在客房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身上有些酸痛,见手腕上有青紫色的抓痕,我撸起袖子,发现手臂上的抓痕更多。
刚刚,我是又回到深渊了吗?
从五岁开始我便与深渊有了特殊的联系,通过梦境我时常会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在我失去记忆的时候也会做这样的梦,只是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
最近做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深渊中的异动正在加剧,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所发生的变化,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秦彦峰说的是真的,有些时候恰好只有疯子才能掌握真相。
我走出客房,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眯起眼,抬手遮在额前,这才看到一个小喇嘛正站在我的面前。
他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身上包裹着红色的僧袍,身高只到我的腰部。
一般这么大的孩子被送进寺庙的是家里穷,或是家里人有着虔诚的信仰,亦或是选定了的活佛,在藏传佛教中,活佛是神的象征。
我俯下身子,轻声问他:“小师父,我睡了多久?”
“三天!你睡了整整三天!我都怀疑你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要进去看看,被堪布拦住了!你睡得好久啊!你不会饿吗?” 小喇嘛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我,眼中是未经人间世故的清澈,笑容充满童真。
好久没见到这样的目光了,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灵仿佛也受到了净化。
我道:“谢谢你关心。”
住持看到我心口的伤势,叹了口气:“伤你的那把刀被人下了伤咒,这是一门古老的秘术,受伤之人将终生忍受病痛的折磨,直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说罢他从袍子里取出一个瓷瓶,抠掉瓶口封蜡,倒出两粒黑色药丸,用温水化开,替我涂抹在伤口上:“这是我师父留下的藏药,能够削弱痛觉,减轻你的痛苦。这道伤口将会跟随你一辈子,永远不会愈合。”
“不过,你是幸运的,这刀伤离你的心脏只差一寸。”
一寸,我心里清楚,是秦煜救了我。
我穿好衣服来到窗前,外面天阴得可怕,开始有雪花飘落下来。住持缓缓踱步到窗边,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意味深长的说:“看来会是一场大雪。”
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下雪倒是常有的事,山上气温骤降。接下来的几天,雪都没有停,很快大雪封山,要想离开只能等雪停了再说。
渐渐的我适应了山上平淡且缓慢的生活,只有在这里我的心才能够真正平静。突然有一天夜里,小喇嘛来到我所在的客房,将我从睡梦中摇醒,拉着我的胳膊说,有人上山了。
我的心底产生了疑问,喇嘛庙在群峰的背面,路途凶险,鲜为人知,何况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雪,什么人会在寒冷的黑夜冒雪上山?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跟着他来到前厅,看见一个带着狐皮帽子身穿皮裘的人正蹲在火炉边烤火,身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抖掉。
那人背对着我,穿得非常厚实,实在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看这打扮,多半是被大雪困在山里的牧民。
小喇嘛跑过去叫了一声:“女施主,他来了!”
女施主?我心里纳闷,敢情来的还是个女牧民?
那人闻声蹭的站起来,身上的雪散落下来,有一摊正好掉在小喇嘛光光的脑袋上,小喇嘛一声尖叫,捂着脑袋跑开了。
我不由觉得好笑,看向那个女牧民,她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抬手摘掉了头上的狐皮帽子,冻得通红的脸蛋上一双美目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你还好意思笑!”
这下我着实吃惊不小,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因为我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