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佑宁还是第一次看见孟夕岚慌了心神的样子,可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她会对太子哥哥的婚事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孟夕岚清楚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不能坐视不管,第一时间向太后娘娘告了假,说是临时有事,想出宫回家一趟。
太后见她着急的样子,自然点头允了。
孟夕岚一鼓作气出了宫,却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将军府。
算算时辰,宫里的旨意应该已经到了。不知褚家的人,还有静文她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是何种反应?孟夕岚连想都不敢想。
此时此刻,将军府上下,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褚家世代功勋,一门忠良,祖上乃是北燕王朝的开国功臣。
孟夕岚的突然造访,让原本还在哭泣不止的褚家二夫人梁氏提起了一点点精神。
她红着眼睛来见孟夕岚,脸上的惆怅不言而喻。
梁氏是褚静川和褚静文的生母,也是孟夕岚未来的婆婆。
事发突然,孟夕岚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忙先给她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伯母,我是来见静文的。”
她亲切地唤她“伯母”,而不是客气的“夫人”。
梁氏眼中含泪:“你来了,静文她……她在房间里呢。”
打从,宫里的旨意一到,褚静文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任谁劝说也不肯出来。
孟夕岚请求道:“夫人,能让我见见她吗?”
梁氏缓缓上前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道:“岚儿,帮伯母劝劝她,劝劝她。”
孟夕岚怔了怔,忙点头道:“我知道。”
因为两家的关系,还有两人之间的交情,孟夕岚可以毫不避讳地去到褚家的内院。
院中的一切,孟夕岚还很熟悉。这会儿,褚静文的门外站着一群嬷嬷和丫鬟,又是敲门,又是哀求道:“二小姐,您开开门吧。奴婢求您了……”
孟夕岚来到门前,那些认识她的人,纷纷露出意外的神情:“孟姑娘,您来了。”
孟夕岚顾不上理会别人,径直走过去敲了敲门,深吸一口气道:“静文,是我。”
里面静静的,没有人给她回应。
孟夕岚又敲了一遍:“静文,是我,我来看你了。”
还是没有声音。
孟夕岚心中暗暗有点怕,急忙吩咐众人道:“这样不行,赶紧想法子把门打开……我担心,静文会出事。”
梁氏闻言,连忙找来几名小厮将房门硬生生地给撞开了。
房门打开的瞬间,孟夕岚的鼻子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血腥的气味儿。
她对这种味道实在太敏感了。
屋内被暖笼薰得暖暖的,热气夹杂着血腥味儿,扑向孟夕岚的脸。
一个娇小挺直身影背对着众人,褚静文站在略显凌乱的桌边,一动也不动,手上却握着一把沾着血的匕首。
众人惊呼不止,梁氏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孟夕岚是所有人中唯一保持理智的人,她走上前去,拉过褚静文的手腕一看,果然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指流了下来,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不断敲打着孟夕岚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褚静文的袖口,也染红了孟夕岚的眼睛。
“傻瓜……”
褚静文慢慢转过头来,那张总是充满朝气的脸上,此刻却死气沉沉,苍白且虚弱。
等到郎中将褚静文的手腕包好的时候,她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郎中说,她的伤口太深,已经伤到了筋脉,恢复起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孟夕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被包扎的手腕,既担心又心痛。
褚家的长辈们纷纷过来探望,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可是,褚静文一直闭着眼睛,靠着枕头,一言不发,一声不吭。若不是因为还有呼吸在,简直会让错以为她已经死了。
房间里非常安静,静得让人感觉不安。
孟夕岚留到最后,主动握住了褚静文的手。
她的手凉凉的,用力攥成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带着愤怒和委屈。
“静文……不要做傻事,我请求你。”沉默了好一会儿,孟夕岚方才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的说。
褚静文垂眸,语气黯哑道:“我不会嫁给太子的。”
太子的名声,早已狼藉在外,人人都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如果让她嫁给那样一个人,还不如让她直接去死!
“那是太后的懿旨,谁都不能违抗。”虽然这很残忍,但孟夕岚还是不得不实话实说。
褚静文闻言,眸光微微一闪,随即望向放在床边的茶碗,跟着挣开孟夕岚的手,将茶碗推到地上,摔个粉碎。
就在孟夕岚愣神的时候,她俯身捡起了一杯碎瓷片,直直冲着自己的脸颊划去……她不信,如果自己破了相,太子殿下还会愿意娶她!
孟夕岚见状心中骇然,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伸手挡在她的面前,直接握住那枚锋利的瓷片。
锋利的碎片,轻而易举地刺破了皮肉,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孟夕岚咬了咬牙,还是没有松手。
褚静文难掩心中的惊讶,怔怔地望着她,眼泪簌簌而下,滑落脸颊:“你……”
那是震惊的眼泪,也是伤心的眼泪。
孟夕岚将那枚碎瓷片重重地扔到地上,毫不在意手上流血的伤口,只是看着褚静文,目光灼灼,语气冷静道:“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就算你再怎么生气,再怎么难过,你也不能白白毁掉自己的人生!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什么也不能做了!静文,你当真舍得下你的亲人吗?你舍得下我这个朋友吗?”
褚静文闻言,心中微微一颤,连忙用被子捂住孟夕岚的伤口,神色更显忧伤。
“岚儿,我不想进宫,我不想嫁……”话到一半又突然咽住,褚静文用力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掉泪,可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孟夕岚满心不忍,连手上的疼都忘了。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她从来不哭的。
她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只要你好好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孟夕岚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复杂,只要想办法让太后收回旨意,把这门婚事作废即可。但是,想要做成这件事,对于她们而言,简直难如登天。
太子选妃一事,太后深思熟虑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定下人选,又怎会说变就变?
若是,从褚静文这边下手,想要毁掉婚事,必然要在她的身上做文章。可如此一来,极可能会损害她的身体或者名声,其后果也足以毁掉她的一生。
两头皆是一个难字,孟夕岚实在想不出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