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转身离去,留下一众客人面面相觑。
富家公子哥呆立当场,手中还紧攥着那锭原本打算用来“敲门”的银子,脸上满是不甘与疑惑,喃喃自语道:“这临淄城里,我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事拿钱办不到的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捷足先登?”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之际,人群角落里,一位身着灰布衣衫、看似伙计模样的年轻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诸位难道忘了?傍晚时分,刘德然刘使君一行进了这楼。那阵仗,看着就不一般。”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又接着道,“听闻这刘德然刘使君仁义之名传于四海,只是逊于玄德公。莫不是他也听闻杜姑娘琴艺超凡,特来一会?不说咱这城里,试看整个青州地界,谁不得给几分面子?”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
书生眼中,闪过一丝恍然:“若真是刘使君,那倒也说得通。如此人物,杜姑娘与之相见,想必能寻得知音之感。”
可言语间,仍难掩落寞。
众人交头接耳之际,那位书生微微皱眉,又似是想起什么,凑近身旁友人,压低声道:“虽说刘使君素有美名,可我总觉着有些蹊跷。你们可知,刘使君家中早有贤妻,持家有道,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在乡里传为美谈。况且,他与司空蔡邕家女儿还有婚约在身,这等身份,这等节骨眼,怎会轻易涉足风月场所?”
旁人听了,不禁微微点头,有人悄声应和:“有理,有理,这般看来,或许刘使君此来,别有用意?”一时间,众人心中疑云更重,都在暗自揣测刘德然现身于此的真正缘由,却又毫无头绪。
杜秀娘莲步轻移,缓缓来到甲字号雅间门前。她光洁的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手轻轻搭在门上,却似有千钧之重,一时间竟不敢开门进入。想到即将与那令她心乱如麻的关将军相处,心中既满是期待,又有些莫名的紧张与羞怯。她微微仰头,望向廊顶雕花,深吸一口气,似是要借此平复心绪,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轻轻推开了门。
门开处,屋内烛火摇曳,光影绰绰。刘彦、张飞、郭嘉等人正围坐一处,见她进来,纷纷起身。刘彦率先笑着向杜秀娘拱手见礼,温和说道:“杜姑娘,久仰久仰,今日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张飞则站在一旁,豹头环眼,满脸胡须根根直立,虽身形魁梧粗犷,此时也略收了几分霸气,跟着抱拳行礼,瓮声瓮气地说道:“姑娘好!”
郭嘉面容清瘦却透着几分狡黠,目光在杜秀娘身上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也优雅地欠身行礼。
而众人行礼之际,眼神却又都似有默契地,笑着瞥向关羽。关羽端坐于主位之侧,依旧是那副威风凛凛模样,红脸膛在烛光映照下更显英气逼人,丹凤眼微微眯起,透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柔和,长须随风轻轻飘动。见杜秀娘进来,他微微起身,双手抱拳,朗声道:“杜姑娘,关某冒昧相邀,望勿怪罪。”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如洪钟般响彻屋内。
随后,刘彦几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刘彦笑着开口:“兄长与杜姑娘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等就不在此打扰了。”
说罢,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张飞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边走边嚷:“俺不打扰二哥了,走咯!”
郭嘉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路过杜秀娘身边时,还不忘调侃一句:“姑娘,好好叙话。”
眨眼间,几人便鱼贯而出,轻轻带上房门,只留下杜秀娘与关羽在屋内。
一时间,屋内静谧无声,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杜秀娘垂首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脸颊飞起两片红晕,心如鹿撞。关羽亦是站起身来,微微向前,一时不知从何开口,气氛中满是微妙与羞涩。
烛火轻晃,光影在墙壁上摇曳不定,似也映照着二人此刻的心境。关羽高大挺拔的身形微微紧绷,平日里握惯了青龙偃月刀的手,此时竟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握拳又松开。
他微微别过头,避开杜秀娘那盈盈目光,轻咳一声,打破这令人心焦的静谧:“杜姑娘,一路前来,想必累了,快些入座吧。”
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却又极力维持着温和。
杜秀娘听闻,抬眸望向他,脸颊的红晕愈发娇艳,恰似春日枝头的粉嫩桃瓣。她轻启朱唇,声若蚊蝇:“多谢关将军。”
莲步轻移,缓缓走向座椅,衣袂轻拂,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关羽待她坐定,才慢慢落座,却依旧身姿端正,不敢稍有懈怠。他目光偶然扫向杜秀娘,见她低垂螓首,手指绕着衣带打转,心中那丝紧张竟也悄然蔓延。
为舒缓气氛,他再次开口,话语却有些生硬:“姑娘今日琴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关某在军中许久,未曾听过这般清越之音,实乃幸事。”
说罢,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
杜秀娘闻言,心中欣喜,抬眼望向关羽,目光交汇间,又慌乱地垂下眼帘,柔声应道:“将军谬赞,小女子不过略通音律,能得将军赏识,已是莫大荣幸。”
此时,屋外偶有微风吹过,吹得烛火明灭闪烁,屋内的气氛却在这一来一往间,渐渐褪去些许尴尬,多了几分朦胧的暖意。
“关某记得,那日初一,曾在醉香阁前见过姑娘。”关羽的长髯微微飘动,似乎在回忆那日的场景,“只是不知道姑娘,因何在年节时分,流落至此?”
杜秀娘脸色羞红,却下意识无奈地叹了口气。
“奴家本是兖州人氏,家中父母因战乱先后去世。奴家一路流浪至此,有些许钱财,也都花得干净。到城中时,已经是身无分文。奴家别无长处,只学得些许琴艺。这张古琴,便是家中所传。”
“所幸得此处妈妈收留,使奴家得以生计。今日献丑,能得将军欣赏,已是奴家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