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良渚巷两侧挂起了灯笼,看热闹的百姓也是满脸疲惫,有那受不住的就先回家吃晚饭了。
此时,巷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两骑一前一后匆匆而来,刚刚准备离开的人立马止住脚步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祝大人有令,袁鹪因急症而亡,与夏姑娘无关,所有人等皆数退下。”一位文士打扮的人手持祝允明手令,朗声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不仅是看热闹的百姓,差役们也十分震惊,就是齐廓也眉头微挑。
得到消息之后,齐廓匆匆带人前来,就是怕祝允明下黑手,即便不下黑手,两方人马也该争执一番,袁鹪可是祝允明的侄子,今日这事,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袁鹪就是夏怀夕害死的,听说,袁府的灵棚都已经搭了起来。
祝允明却轻轻松松地揭过了,这实在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不过,既然祝允明下了令,他毕竟是枢相,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齐廓也不能继续带着人大剌剌地守在这里,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走到门口:“齐廓求见大小姐!”
许孚远打开了门,一脸紧张地把齐廓请进了院子。
“大小姐,枢相已经下了令,我必须带人撤离,但是会安排两个卫兵守在暗处,我让人先送您回府。”
在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许还山赶紧起身:“既然已经无事了,你先回去。”
怀夕点了点头,向他们告辞之后就抬步往外走,在走到门口时,指尖突然出现了一截藤蔓,那节藤蔓被放在门楣之上,瞬间就扎了根。
良渚巷的人马如潮水一般散去了。
齐廓亲自把怀夕送到了护国将军府,转身带着人手去了驿站,他们这些兵是跟着夏云霞入京受封的,暂时住在驿站里。
怀夕刚进了府,就有婢子守在门口,一脸担忧地迎上了她:“将军让您直接去前厅。”
这位大小姐,昨日才入京,今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而且那人是枢相的侄子。
“好。”怀夕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忧虑,不仅不忧,竟然还带着几分的笑意。
当她在前厅见到夏云霞时,只见她穿了一件家常的袍子,正在擦拭一柄剑,听到门口的动静,连眼睛都没有抬。
“将军!”怀夕拱了拱手,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夏云霞这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若是今日我不出手,你如何脱困?”
“并未想过脱困,只想大开杀戒。”怀夕面上一片恬静,但是只有自己知道,南山观众人之死,使她心中聚起了一团火,本来,她想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步步修炼,散了这一团火,但是却不得不趟入京都这池浑水,今日,看到许疏桐受辱,那团火瞬间将她吞没。
夏云霞的眼神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她把手上的剑放在桌子上,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神情:“你与之前不同了。”
“只是因为我发现隐忍、退让根本解决不了目前的困境。”怀夕眼里有淡淡的笑意:“况且我们头顶上不是悬着一把刀,不是吗?”
夏云霞双眸一沉。
“你不想多年的谋划是为屠门氏做嫁衣,你又不想回景国,那你想干什么?”
怀夕起身,上前抚摸那把漆黑的玄铁剑:“屠门氏可是捏着你的命门,你非要露头入京,是嫌把子不够显眼吗?”
夏云霞凝重的神情一松,竟然带起了一丝笑意:“陆九渊说让你入宫,我还怕你只能沦为党争的祭品,现在看来,或许可以入宫去争一争。”
“争什么?争皇帝的宠爱,还是争谁的肚子里能生出皇子?”怀夕缓缓地抽出了那把泛着寒光的玄铁剑:“夏云霞,既然都是要做梦,这梦为何不做得更大一些?”
“什么?”夏云霞坐在椅子上,身子笔直,微微眯眼看着怀夕。
“屠门氏把宝押在赵知许身上,如果我猜的没错,疏山寺的镇龙塔应该与屠门氏有关吧。”怀夕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深潭一般。
夏云霞的脊背微微一松:“你如何知晓的?”
“你不必管我如何知晓的,你不想回景国,你以为屠门氏就愿意回景国吗?屠门氏筹谋十年,也蛰伏了十年,他们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屠门氏诞下皇子,赵知许必死无疑,那么,整个大雍就是屠门氏的大雍了,就算你逼退了吐蕃,如此奇功也比不上赵知许要的镇龙塔。”
夏云霞面上有些烦躁:“我当然知道屠门氏的野心,在勉县的战场上发现了你父亲曾经的亲兵,这就是屠门氏给我的警告,但是,我就是不退,我退了,这些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你父亲被温柔乡熏软了骨头,可是,我没有,至始至终,我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屠门氏利用镇龙塔捏住了赵知许的命门,赵知许已经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怀夕说道:“我们没有必要在赵知许身上在花功夫。”
夏云霞默默地看着她。
“赵溪亭。”怀夕吐出这个名字:“赵知许要镇住的真龙是赵溪亭,那么,我们就扶持赵溪亭上位。”
夏云霞却是紧皱眉头:“君王最是薄情,就算是从龙之功又如何,万一到时候屠门氏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呢,你父亲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为什么要瞒,头顶上的那把刀就该早早落下来。”怀夕眼里满是戏谑:“明日,你亲自在朝堂上状告夏贺良叛国,再立下军令状,今年年底之前收复幽蓟十六州,诛杀夏贺良。”
饶是夏云霞见多识广,也被怀夕的话吓到了,现在已经六月了,今年也只剩下短短的六个月,如何能收复幽蓟十六州?更何况,夏贺良是怀夕的父亲,诛杀二字竟然如此轻易地从她嘴里说出。
夏云霞神情复杂:“当初你逼迫谢予羡替你父亲申冤,这才短短几个月罢了,你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只是知道了真相罢了。”怀夕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他不是也从来没有管过我的死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