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很快就归于寂静。
只是阳台透进来的风还是会吹开掩住的房门,凉风冷不丁灌进来,吹的裴榆缩了缩脖子。
很快反应过来,她起身又把房门掩好。
只是依旧会被猝不及防地吹开。
往返几次,裴榆从客厅里搬进来一把椅子,刚好抵住房门,也终于没有了那股凉意。
梁辽没有说话,似乎是没有被风吹醒,裴榆才松了口气,搬着凳子离床边近了些,撑着脸一动不动。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裴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脑袋不受控制的往下一点一点,想到要照顾梁辽又费劲的撑起来甩着自己的脑袋。
一直是要睡不睡的模样。
终于在约摸一个小时的挣扎后,裴榆撑不住的趴在梁辽的床边睡过去了。
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抵挡不住如冰的寒夜,笼着身子冷的有些迷糊。
突然间,一只大手用力拍在她的脸上,有些茫然,她搓着自己的脸慢慢坐了起来。
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这时候她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床上的少年突然又抬起手,正巧落在她的额头上,明显且剧烈的痛意再次席卷过来,裴榆按着头往后退了几步。
床上的少年还是没有出声,她等了一会儿,试探的开口,“哥哥?”
一连叫了几声少年都没有反应,裴榆又挪着步子上前。
这时候少年没有其他的动作,裴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哥哥,你是醒了吗?”
只是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应,只是手臂上的温度高的有些烫手。
收回手在身上搓了搓,再次附上去,还是有些灼手。又伸着手搭上少年的额头,也是和手臂上一样的温度,还有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裴榆收回手,推着梁辽,“哥哥,哥哥你醒醒。”
梁辽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旁边吵的过分,用力伸手一推,果然安静了不少,翻了个身接着睡去了。
裴榆毫无防备的被推在地上,双手摩擦过地面,小姑娘有些发懵。
呆坐一会儿她又连忙爬起来,把凳子挪开了些。
哥哥这么烫,不会是发烧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她立刻打开门小步跑到厨房,抱着热水壶烧起水来。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跑到房间里摸摸梁辽,像个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十几分钟过去,水终于烧好了,拧了毛巾搭在梁辽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勉强喘了口气,又重新坐在梁辽的床边。
隔个几分钟就勤快的换一次,连盹儿都不敢打。
只不过心里依旧有些着急,她生病的时候裴阿婆就会这么做,后来就好了。
哥哥这样也会好起来的吧?可是为什么他一直不说话呢?
裴榆一直在叹气,只是梁辽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察觉到她的动作会不悦地推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裴榆这一次去取他额头上的毛巾的时候,手还没碰到,少年却突然坐了起来。
小姑娘听见动静用力扑进他怀里,开始呜咽,夹杂着后怕,“哥哥,你醒了吗?你要吓死阿榆了……”
没有听见少年一如往常的声音,床上的人突然伸手掐住裴榆的脖子,嗓音嘶哑,尽显不悦,“吵。”
他的手不断收紧,越来越用力,裴榆渐渐涨红了脸,抓着他桎梏自己的手臂,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哥,哥哥……”
少年还在用力,裴榆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梁辽的手猛的一松,微掩眉眼,把裴榆用力一丢,整个人落在门板上又摔在地上,发出一阵极大的响声。
做完这一切梁辽又重新倒在了床上,地上的裴榆猛咳几声,然后又爬起来抱住床上的梁辽,眼泪也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
这一次梁辽突然伸手抓住裴榆的手腕,隐匿在暗处的青筋根根暴起,掩盖不住少年内心的痛苦。
六岁的裴榆远不是梁辽的对手,少年宽大的手此时死死捏住裴榆的小手腕,把它当成了最恨的人,企图捏碎它。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裴榆尝试着缩回手,只是稍微一动梁辽就再次加力,根本没有抽出手的可能。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梁辽此刻睡得一点都不安稳。迷糊中好像看到了早已死去的辽郁昭,那一天她格外温婉,他还很小,刚五岁的样子。
辽郁昭笑得很开心,告诉他要带他去找父亲。走时多欢喜回来便有多狼狈。
连面都没见到,被当做所谓的疯女人赶了出来。
那天晚上很黑,她把他当成了那个男人,指着鼻子开始骂他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不会让他好过。
后面乍然清醒,让他跪在阳台上,不断的忏悔。
从那天起,她每天都会不断跟他重复,“你就是个孽种,世界上最恶心的一类人。”
“梁辽,你是你父亲的污点,一辈子都是,骨子里带来的肮脏,活该所有人都嫌弃你,哈哈哈哈……你最该死!”
那些话,像魔咒一般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永远挥散不去,永远腐蚀着他。
“不,不是的,不会的……”
“一样肮脏,我们一样恶心……”
“别过来,你别过来……”
少年闭着眼睛,捉住裴榆的手还在用力,眼皮微微发颤,嘴里一直在呢喃。
裴榆忍着手腕的疼痛,伸出另一只手去摸梁辽的脸,“哥哥,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的。”
哥哥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没关系的,睡一觉醒过来就好了。
梁辽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无法自拔,睁开眼,双目猩红,“哗啦”起身,他从床下掏出那把刀。
他把小小的裴榆看成了辽郁昭,那把刀在手上渐渐有了温度,他扬起来,试图劈向裴榆。
隐约听见一阵声音,裴榆觉得害怕,伸出发抖的手,用力一扑,死死抱住梁辽的腿,“哥哥,哥哥你醒醒,阿榆害怕,害怕……”
“哥哥,我是裴榆,是裴榆啊……”
“裴榆?”
提刀的少年彻底惊醒,“哐当”,大砍刀被丢在地上,他整个人晕乎乎的,闭眼的最后一瞬间,看到了小姑娘惊恐的脸,她还在依旧执着的拽住他。
脖子上一片青紫,眼泪糊了一脸。
所以,他刚刚,差一点儿杀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