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榆早上起床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懵懵的,坐在木板做成的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抓着被子的手微微收紧又放开。
最后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才爬下床。
洗漱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免不了害怕,可能是昨天被问到伤心事,夜里做了一场梦。
梦到了裴阿婆,梦到她在大榆树下坐着给她纳鞋底,笑咪咪地说“阿榆要快快长大,长大就幸福了……”
眼泪开始往外沁,她想裴阿婆了。
抽抽鼻子,裴榆走出卫生间。梁辽现在已经不在家里了。桌上给她留了粥。
裴榆三两下喝完了一碗粥,然后在转角处摸灰灰。
可能是昨天吃了药,它今天精神不少。小姑娘的手一伸过去它就站起来嗷呜嗷呜叫,摸着碗里的饭也只剩下一半了。
裴榆摸了摸它的小爪子,心想,它开始吃饭了,应该不会死了吧。
小姑娘看完狗就坐在阳台口上发呆,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阳光照在她皮肤上是热热的。还会有鸟叫声。
没待上多久,她就带上门去楼下涂阿婆家了。
刚一进门,听见里面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
稍作纠结,还是忐忑地张嘴,“阿婆……”
里面一群人因为她的一声突然安静下来,都齐刷刷地望着她。虽然她看不见,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们落在身上的视线。
她突然有些害怕。刚想着缩回去就被突然跑过来的人拽过去了。
“你长得好好看,是住在这里的吗?”
说话的是一个有些漏风的小男孩,说话的音调都和涂阿婆有些相似,声音雀跃,是见到同龄人的欢喜。
裴榆点了点头,“嗯。”
“小阳你别吓到小榆。”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裴榆稍稍放下心来,双手被阿婆粗粝的大手拉住,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涂佩兰紧接着拍了拍裴榆的肩,拉着她的手握住徐正阳的手,“这是阿婆的孙子,昨天他爸妈刚把人送回来。”
紧接着又对徐正阳使了个眼色,“快跟小榆打个招呼,小榆眼睛看不见,你比她大点儿可要保护人家明白吗?”
徐正阳亮晶晶的眸子这会儿有些惋惜,但还是拍着胸脯,“奶奶你放心吧,我肯定把她当亲妹妹一样。”
涂佩兰闻言笑着弹了弹他的脑壳,“你这半吊性子,最好是说到做到。”
小皮孩儿吐了吐舌头,“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好啦。”
老人呵呵一笑,又转身跟儿子儿媳说起话来,还拉着裴榆的手。
不是别的,夫妻俩工作忙,就是不放心徐正阳一个人回来这才抽出时间跟着回来一趟,这会儿正准备走呢。
本来夫妻俩因为徐正阳这个皮猴儿就天天头疼,这会儿看到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也是喜欢地不行。
尤其是涂阿婆的儿媳妇,忍不住把头上的发卡也别在小姑娘的头上,摸摸头又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忍不住夸赞,“小姑娘长得真水灵,招人稀罕。”
裴榆很少感受到这么直接热烈的喜欢,大多数面对的都是老人的夸赞,所以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低了头,只不过在他们不曾发现的角落里,慢慢伸手拉住了对面女人的衣角。
旁边看热闹的徐正阳跳着拍起手来,“妈妈你这么喜欢她,以后长大了我讨来给你做儿媳妇好不好哇?”
女人戳了戳他的头,“你这小娃子,也不知道害臊,人家小榆哪儿能看上你?”
徐正阳撇嘴,颇有几分不服气的架势,“我怎么了?学校里有好多人夸我长得帅!”
“你可得了吧,你顶多算能看。”
在母子俩你来我往的拌嘴中裴榆渐渐放松下来,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原来,这就是有母亲吗?
没过多久夫妻俩就走了,院子里也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涂佩兰一直在忙活手里的杂事,又急着准备中午的饭。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梨就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玩。
吃完了梨,徐正阳觉得无聊。伸手在裤兜里摸了好一阵,然后掏出几颗玻璃球。
在地上凿了几个小洞,百无聊赖地开始打玻璃珠。
手心里滚着几颗玻璃珠,他看了看撑着脸的裴榆。
小扇子似的眼睫扑闪扑闪,小脸又白。她真的看不见吗?
带着狐疑走上了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姑娘还是一动不动。他低低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妹妹为什么会看不见?
“怎么了?”察觉到身边有人,又一直没有说话,裴榆有些奇怪。
徐正阳甩了甩头,把玻璃珠塞进她手里,拉着她蹲在地上。
“没什么,我们一起玩弹珠吧。”
手上被突然被塞进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很滑很圆,她捏在手里迟迟没有动。
她一直没反应,对面蹲着的徐正阳有些着急,“你快玩呀!可好玩啦。”
裴榆把手上的玻璃珠轻轻放到地上,抿了抿唇,有些失落,嗫嚅着说,“我看不见……”
徐正阳恍然大悟,用力一拍头,又把玻璃珠塞进裴榆手里。
“那我们加大难度好啦,我闭上眼睛,这样看谁滚进去的多。”
裴榆攥着手里的玻璃球,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好呀。”
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裴榆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打出去的珠子到底滚到了哪里。
于是捡珠子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徐正阳身上,小男生在阳光下一跑一会,累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蹲在裴榆对面,他搓了搓手里的珠子,有些恹,好有些羡慕,“小榆,你手法好准哦,比我还多投进几个呢。”
“真的吗?”裴榆有些小高兴。
“对呀。”徐正阳照实点点头,闭上眼睛,她的确比他厉害很多。
裴榆抿着唇笑。
徐正阳望着她出神,她皮肤白又嫩,在阳光下照的更吸引人,身上的衣服也干净,除了刚刚在地上抹了珠子的手沾了灰,全身上下都干净好看。
嗯……和他们的语文老师一样好看。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服才穿了一上午现在已经变的灰扑扑的了,甚至还因为贪玩破了一个洞。
徐正阳有些疑惑,不都是这么大吗?怎么她这么干净?
裴榆还沉浸在被夸的喜悦当中,坐在椅子上笑的有些傻气。
耳边突然飘进来一个声音。
“裴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