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以后,安心的成绩一直在中下徘徊。
对于大姑的说教,她表面上听从,内心并不在意。
“认识自己,比认识世界更重要!” 她把这句话贴在书桌上,当成座右铭。
大姑时常批评她懒散,没有上进心。
她低头不语,心的话:上什么进?有些事情再努力也没用,麻雀怎能飞出鹰的高度?我可不想做自不量力的事!反正在高中混三年,年龄够了就去上班挣钱养活自己!
大姑再说教,她就嘻嘻哈哈:“有你的神佛罩着呢!高考前去庙里烧个香,什么都有了!”
大姑说不动她,背地里跟姐抱怨:“她长大了,不听我的话了……”
姐说:“小孩子总关在屋里学习会学傻的,即使不傻,也会产生厌倦情绪。适当的听音乐、看课外书、出去游玩,对学习反而有好处……”
大姑虽不赞成,但也无词反驳。毕竟,在学习的问题上,身为教师的女儿才是权威。
星期天,安心和同学逛商场,看上一双运动鞋,价格便宜,但不符合大姑一贯要面子的虚伪逻辑:便宜没好货。
晚上回家后,她在纸上画出鞋的样子,并用卡通字写:鞋子虽然便宜,但很好看,穿着很舒服。放在书桌上。
次日中午放学回来,大姑说:“周末我领你去商店买。”
她抱着大姑的肩膀,脸上是得偿夙愿的微笑。
大姑说:“只要你好好学习,什么都买给你!”
她突然就厌恶那双鞋,又不敢说“不要了”。
……
第二天放学,直接去姐家,找姐解惑:“大姑不停地织毛衣,又没有人需要,她为什么还要织?”
姐说:“世上有许多问题没有答案!如果它让你烦恼,你忽略它,不管它就好了。”
她想了想,点头嗯。
姐见她手里拿着跟同学借的《再回首》磁带,说:“这首歌是成人世界的忧伤,你怎么会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
她不假思索道:“我喜欢旋律优美的忧伤!”
姐微笑说:“小样,长大了,还懂忧伤了?昨天放学,我看到一个挺帅的男生和你边走边说,好像挺亲密的样子,是不是你的爱慕者?”
她急辩:“哎呀姐!那是班长刘策,和我说值日的事情!”
“真的?我的小表妹长这么好看,没人追?我不信!”
她心里突然涌来千万个问,想问和杨捡有关的事情。低头想了想,又把涌到唇齿的话咽了回去:虽语言不曾答应过他,但心里是认可的。既然已认可,就应该保守秘密,不然,怎配在世为人?
又怕聪明的姐猜到什么,忙说:“班长说喜欢和我一起值日,可我不喜欢和他一起!他就利用班干部的职权,硬把我和他分在一个值日组!姐你说,这个人是不是讨厌?”
姐轻轻笑道:“你是真讨厌他么?其实没什么的!你们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对感情似懂非懂,又渴望接触,这很正常,每个人都要从这个时期经过!”
她想到杨捡,可他只适合放在心底,不能让人知道,包括姐。嘴上说:“我也不是真讨厌班长!可他什么也不说,总是傻呆呆地看我,让人紧张心烦!”
“他让你心烦了?”
“是!有一次去水房打水,他非让我把水桶给他。我不想让他替我干活,他竟然拉我手,我吓得只好成全他热爱劳动的美德。后来,很长时间我都不敢和他走近。”
“男生年少时差不多都是这样:恨不能把喜欢的女孩子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点辛苦。我和你姐夫也是从高一认识的,两个人一起学习,互相帮助,遇到难事相互鼓励……总之,爱情是一种非常美妙的东西,无法用语言准确地描述。等你长大了、体会了,就明白了!”
“几岁才算长大?”
“这个……也不能完全用年龄来衡量,因为,各人对事物的认知程度不同——大概就是:当你能够正确处理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且不被无法处理的问题困扰——就算是长大了。”
想到以后要不要和杨捡说话的问题,她磕巴道:“那我……我可能还没长大,许多事情我还……不知道怎么做。”
姐并不知道她心里的秘密,说的仍是眼前话:“如果你喜欢那个男生,可以让他拉手;如果……不小心越界,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是,事后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弄不好还有可能影响到一生!”
听姐说得严肃,她疑惑道:“什么叫……越界?”
姐仰头想了想说:“就是……非常要好的两个男女,私下里做了比拉手更……亲近的事。”
她低头想了想,肯定道:“那不可能!我不喜欢和男生有身体接触,我对他们过敏!”
姐并不知道她小时候的经历,以为她说的‘过敏’一词,是为了让自己放心。点头笑道:“那就好!保持恰当的距离,不破坏青涩的美好,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你们太年轻,还负不起对自己、对对方的责任!”
她郑重地点头。
“以后如果遇到类似感情方面的问题,你可以完全信任姐,只要你是对的,姐会坚定的支持你……”
姐说的每句话,她都记在脑子里,满心都是感激,只是嘴上表达不出来。
……
1994年阴历年底,安心即将十七岁。
早上,她趴在窗台上看窗外的雪,不知它们来自何方,也不知它们最终去往何处,却每年冬天在寒冷的时光里飞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
姐下午过来,领她去商店买一套漂亮的衣服当做新年和生日礼物。
大姑看了看,搓了搓面料,说:“太花哨,不适合农村丫头穿!”
这句话真是刺耳 !若不是大姑提醒,她都忘了自己原来是农村小土妞。
姐见她低头无语,神情含悲,安慰道:“别多想,你大姑就是随口一说。”
她轻声说:“我没有多想,我本来就是农村丫头,应该穿符合自己身份的衣服。”
姐知道她是个敏感细腻的女孩子,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大姑的话不但俗气,还臭气熏天!你不必在意。”
见母亲又要说理,姐果断地做个停止的手势,拉着安心,叫上李沫和未未,去院子里堆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