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天,姐和姐夫带着安心逛市场、买年货,给她和爹买了新衣服,又给她买了个大蛋糕。
她心里过意不去,拉着姐的衣角说:“买新衣服了,就别再花钱买蛋糕了!再过两天我就十岁了,不是馋嘴小孩子了!”
姐知道她的心思,微笑说:“别说再过两天,就是再过两年,你还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就得馋嘴,不馋嘴还叫小孩子么?我记得,你喜欢吃蛋糕,是不?”
想到蛋糕的香甜,她轻声说:“是!蛋糕很好吃!可是,小年那天已经吃了,蛋糕太贵了,我——”
姐夫温和地打断她的话:“安心,只要你喜欢就行,不用想其它,听到没?”
她点头“嗯”,心里有不安,又有对姐和姐夫的感激。
……
傍晚,她和姐、姐夫一起,把屋里屋外收拾整齐,又把二楼露天阳台上盆栽万年松、院子里的花树果树、门廊的葡萄枝上,都挂上小彩灯,一眨一眨闪亮亮。
大姑的家仿佛变成一座美丽的城堡,大姑就是城堡里的王后,姐和姐夫是公主和王子,她是勤快的小客人。
不远处有人放烟火,她翘脚看,万点流光划破黑暗又跌进黑暗,她的心底不由得滋生出了某种想念,神情也变得无趣起来。
姐见状,指着忽然腾起的烟花说:“看!快看”
她收起悲伤,踮起脚,欢呼雀跃:“好看!烟花真好看!”
姐说:“我抱你看远处低空的烟花!”
抱起来又放下,歉意道:“姐抱不动你,咱们踩着梯子爬到院墙上看!”
李沫说:“才下过雪,梯子滑,我抱她看烟花!”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身材高大的男生轻松抱起。
在李沫怀里,人世间仿佛加了厚重的柔光滤镜,花开烟散,她都看不清楚,只看见眼前这个好看的大男生,和深邃的天空那些闪烁的星。
李沫指给她看:“那里,那里,还有那里……”
她捂着心:如果李沫是我的大表哥或二表哥多好啊!美好的男子,身上总是干净、温暖的!
一会,别处的烟花停了,天地间一片静谧。
李沫帅帅地说:“现在,轮到我们放烟花了!你们两个躲远点,我要点火了!”
她和姐躲到廊檐的柱子后面,两个人都在发抖,姐是因为冷;而她,是被从天而降的美好吓的!记忆中,第二次体会怀抱的温暖;第一次是在二舅的怀抱里。
眼前那些腾空而起的声响,仿佛把她的心震开了一道裂缝,她清晰地听见血液急速奔流的声音,赶紧按住心,吩咐自己:呼吸要轻,别惊动了天上的星!
回屋时,她轻飘飘地跟在姐身后,不敢大步快走,生怕心里藏着的惊天秘密,掉出来,让姐回头看到。
还好,姐一直没有回头,她的心才跳动的热烈而自由。
姐回楼上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一些衣物,走到一楼门口,从衣架上取下格子围巾,掂起脚为李沫系上。
李沫也不说什么,只用挑眉浅笑回应爱妻。
姐跟母亲和舅舅说新年快乐!
大姑沉默几秒,眼里溢满母性的柔光:“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和你舅舅、安心一起过年也很好。我们今晚上就包饺子,明晚除夕还包饺子。你舅舅和我都爱吃饺子!”
她心里说:我也爱吃饺子!但她只敢在心里说。
李沫说:“安心,我和你姐去我爸妈家过年,也就三四公里的路,后天早上就回来,你好好陪着大姑,交给你哦!”
她心里回答:“是!表哥!”
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包给她,说:“新年快乐!我们初一回来给你过生日!”
姐夫说:“马路南边就是社区小市场,里面什么都有卖,你想要什么自己去买。”
她激动地“嗯”,把红包贴在胸前,心快要飞起来:姐那么漂亮,姐夫那么好看;姐和姐夫多好啊!
小伊说:此时,你对李沫的喜欢就像初春的溪水, 清澈、干净,但很多麻烦事一开始都是从无到有、由小到大,最后陷入其中的,你要小心。
她握着护身符,心语说:放心,我不是喜欢他,是喜欢看他!
小伊说:你确定,你能分得清楚吗?
“当然!”
送姐和姐夫到院门外,刚反锁上院门,姐又折回来,对着门缝悄声说:“一到年节,你大姑就有点神经质,爱唠叨,爱忆苦思甜。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理,假装听就行,讲累了,她自然会住嘴。我第一次不在家过年,还真有点担心!”
“姐放心!我知道了!”其实,她对大姑没有多少了解,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姐赞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大年初一见!”
她开心道:“好!”
……
走回屋时,她的心在刚才浪漫烟火的催化下还有些飘,一时无法稳定情绪去探究大姑的心理。她想:来日方长,我会像冬天的阳光,慢慢温暖大姑冷清的心。此时就不去大姑屋里说话了,直接回自己屋里好了。
一扭头,见大姑神情落寞地站在书房窗前目送姐,孤单的身影浸在橙黄色的灯光里,仿佛半熟的柿子,又软又虚。
她的心突然落地,走过去和大姑一起趴在窗台上,安慰道:“姐说初一就回来了,大姑不要难过!”
大姑牵强道:“我不难过,李沫的父母也很疼爱你姐。”
她低头沉思:有人疼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我这辈子能体会到吗?
大姑摩挲她的后背,像是自言自语:“往年,你大姑父还活着,我们一家三口看电视、吃糖果,其乐融融。今年,你姐已是别人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再怎么疼爱,过年还是要去陪别人家。儿子就不一样,如果他还活着,永远都会在娘身旁!”
“儿子?”她满眼问号,心想:大姑还有个儿子么?
爹端着茶杯走来,说:“这么多年过去,该忘的,都忘了吧!”
大姑叹口气:“忘不了啊!骨肉亲,多少年也忘不了!”见她若有所思,问她:“想家、想娘了?”
她摇头:“不想。”看一眼爹,补充道:“时间会带走所有记忆。书上说的。”
大姑猜想,她爹在跟前,她不敢说真话。有意味地看了她爹一眼。
爹摸了摸头,知趣道:“哎呀!李沫这小子酒量挺大,我喝不过他!头有些晕,我回屋躺着去!”
大姑目送爹,拍着苹果的肩膀安慰道:“别怕。”
她点头“嗯”。
刚才说不想家、不想娘,大姑肯定不信。但她不想解释,被误会也好,起码大姑认为她是有良心的小孩。有良心的人,总能让人放心。这对以后有好处。
其实真没想,没人想她,她也不想别人,无牵无挂,也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