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警觉起来,问玉成嫂:“哦?他有没有说,什么人拉他干坏事啊?”
“这倒没说,我也想搞清楚。他要干了坏事,我也不能留他了。”
“唉!作孽啊!”
“原来他家专卖鱼,老娘走后,他父亲赌博,将门面老宅输了,只剩一个披厦。”
“到茶馆后,他不经常回去,说是触景生情。就住茶楼,正好帮我值班。”
她话锋一转:“哎,你不是在南京工作吗?回来了,还去不去南京?”
他被玉成嫂一句问话,噎住了。趁她招呼客人,放下餐费动身。
邂逅女人和儿伴,对他来说只是个插曲。他一刻没停止对父母安全上的担心。
他伫立中桥,思索着营救父母的办法。身上有枪,还有手雷。
前后门关着,可能还有人守着。只能从西边一人宽的小巷子,翻围墙跳天井了。
街上,家家已掌灯。柔和的灯光射出门外。熟悉的河水,熟悉的街景。
唤起了他童年回忆,愈发想回家。希望尽快见到亲人熟悉的身影。
摸摸腰后撸子和两个香瓜手雷,轻轻一跳,翻过墙头。
正欲起身,脑后被击,晕了。
他醒来,发现是自己家中,已被绑柱子上。
昏黄的罩子灯下,一年轻漂亮女人背对他,坐灯黑处,身影似曾熟悉。
娘的个头,看女人看多了。斯人咋觉得天下的女人都熟悉呢?
见两个壮汉正瞪着自己。这场景,他也非常熟悉。
恍惚中,仿佛回到警局审讯室。
一壮汉发现他已醒,请示道:
“长官,他醒了。要不要给这叛徒施刑?”
女人转身,却蒙着脸。细声细气:
“肖秉义,解放了,混的不错么。想跟过去一刀两段、划清界限,是不是啊?”
“还跟我们搞化妆这一手。你要明白,你每天的行踪,我们都清清楚楚。”
“什么时候找你算账,由我们定。告诉你,你娘老子在我们手里。”
肖秉义一惊,盯着她一双凤眼,清澈如水。
她那双深邃而带有魔力的双眼,让他又感觉在哪儿见过。
晃晃头,还是想不出来。娘的个头,老子被狗日的砸昏头了。
想到父母已在他们手里,心里悲凉起来。同时也吃惊:斯人化妆课得满分。
连从小看我长大的张大妈,都未察觉。
常宝宝开始也没认出来,竟被这娘们识破了?
想摸摸自己的脸,看看络腮胡子还在不在,无奈手被反绑着。
“你们把我父母怎么样了?”他心急如焚的问。
“你现在开始,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长官,能不能松绑?小人被绑着紧张,怕想不出来。”
他想松绑以后,再动手。
“别玩花招,我问你,南区警署褚署长行踪,是不是你告的密?”
肖秉义怕就怕这一点,急得闭上眼想骂娘,跺着脚嚷嚷:
“嗨呀,我比窦娥还要冤。我讲了你也不会信。那天中午,我被褚署长约到饭店。”
“他要我继续为党国服务,不上山,就潜伏下来。还给了我两根金条,做活动经费。”
“我醉酒中,迷迷糊糊被同事拉上车。”
“到了目的地才知道褚署长被包围。不信,你可以去核实。”
女人冷笑几声,低声说:
“你虽然来不及回去汇报,有没有让他人暗中汇报呢?”
“比如说,你的兄弟‘跟屁虫’。警所警察都知道这件事,你还跟我扯谎?”
肖秉义信誓旦旦:“不可能,那天我没带他。”
“褚署长要我带他一起参加,我考虑他去了会坏事。支开了他。你应该相信我。”
女人哼哼着冷笑道:
“恰恰相反,我的情报是,‘跟屁虫’跟领导说,是你让他赶回去报告的。”
肖秉义目瞪口呆,想不到让自己背黑锅,真是自己的兄弟。
顿时血涌头顶,心似大海怒涛,禁不住高吼一声。
“跟屁虫,你个狗日的。老子对你这么好,为啥还要栽害老子。”
一股咸流涌上喉咙,剧烈咳嗽。
女人愣了一下:“你不要激动,我只想将情况调查清楚。”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父母。”
“我再问你。是不是你亲手打死了褚鹰?”
已经晕乎乎的肖秉义头直摆,哀怨地说。
“这位女士,我看你很精明。你若知道我的枪法臭到什么程度。断不会相信这些传闻。”
女人沉默一会,退一步问:“那会是谁打的呢?告诉我,猜测也行。”
“我不知道,窗户玻璃被击碎,肯定是教室内开了一枪。'
“究竟是谁打的,我没弄灵清。”
“我也问过,没有哪个承认。我可以拿娘老子赌咒。”
t他感觉实在无法说得清了。
“这么说,你既没有告密,也没杀害褚鹰?”女人惊讶的问。
肖秉义立刻赌咒、发誓:“是的,我要扯一句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了也得喂狗。”
女人冷冷的盯他一会,眼神直逼问:“好,我们现在谈第三个问题。”
“你是党国的精英,党国也没亏待过你。现在上海又丢了。”
“党国有难,需要你跟我们一起力挽狂澜,你愿不愿意?”
卧槽,又是老调重弹。少了斯人,你们就不活了吗?肖秉义心里骂道。
“快说!”女人有些不耐烦的喝道。
肖秉义哀怨的抬头,看眼前蒙着脸,仍能看出一双漂亮的凤眼闪着光,微微摇头。
“我说的都是真话,褚署长确实待我不薄,撤退时也劝过我。我没答应。”
“我不是朝三暮四之人,我学得一技之长。就是想不问政治,保家人平安。”
“保密局消息灵通,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至今没拿到警校毕业证。”
“我崇尚君子不党,不想参加任何一派。这是我做人的底线,你再逼,也没用。”
女人问不出所以然,又退了一步。
“好,我理解你。那么,你是否愿意当我们的盟友。'
“今后明里暗里,给我们一些帮助呢?”
“比如说,给我们提供,你所知道的共党消息。“
”包括将你家,给我们做联络站?”
“这个,这个我无法保证。我已失业,没有机会。”
肖秉义赶紧摇头,接着说。
“褚署长说过,共党对我们这些身上有屎的警察不信任。'
”他们咋会让我们知道重要情况呢?”
“至于第二个问题,无需我回答,你们已经住下了。‘
\"还问我愿不愿意,不是多此一举吗?”
女人哼哼几声:
“我再问你,你不参加授奖大会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打死你兄弟‘跟屁虫’呢?”
“什么?‘跟屁虫’死了?我咋会打死他呢?不是小人干的。”
肖秉义惊诧道。想了想又说:
“不过,早晓得他背后捅刀子,老子还真要宰了狗日的。”
女人显露凶相:“你知罪吗?你提供了东区警署署长死因,暴露了党国一名女精英。”
“既然你不能为党国服务,留着你也是祸害。送他上路,不要弄出动静。”
两壮汉立刻将肖秉义按倒绑长凳上,将一张草纸浸水后蒙在脸上。
肖秉义忽然有了恐惧感,父母不知生死,自己又如此的无助。
一家人,真的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壮汉又加上一张,他呼吸更加急促,渐渐感觉要断气,浑身胀痛,脑袋要爆炸。
壮汉掀起湿纸,问:“最后问你,愿不愿意参加我们的组织,反共救国?”
肖秉义长喘一口气,心知已临绝境,心里那个悔呀。
悔不该离开南京,悔不该走时招呼不打一个,悔不该……
他想自己即将被处死,很不甘心,还在后悔。
想自己没在申请书上签字,宋主任竟无赖似的扣下自己的毕业证。
从此找不到工作,流落在街头捡破烂。一生活的真窝囊。
他不能让这段苦难经历白废,更不能让家族蒙羞。
他要用行动,维护一直以来的坚守,以死扞卫自己的尊严。
此刻,他已心如止水,闭上眼不再说话。
迷糊中,脸上的湿纸被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