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没事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木侑宁解释自己的过失,只好避重就轻地轻声安抚:“医生说我们来得及时,你身体素质也好,所以没什么大碍,明天一早就能出院了,只是还要卧床休息几天。”
清醒大半木侑宁也想起了事发经过,她抽出手来别过脸去:“你为什么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压我肚子,你明明知道宝宝在里面。”
“……”
惊恐伴着剧烈疼痛的感觉随着记忆的复苏一同在她脑海中重现,木侑宁想侧过身去又害怕会伤害到腹中脆弱的婴胎,只好闭起眼睛不想再搭理眼前的罪魁祸首:
“我要睡觉,我不想看见你。”
“睡吧,我守着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徐温木很快恢复了以往平静的模样,站起身来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方才残存的一点点愧意此刻在这张脸上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木侑宁赌气似的蹬开被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床边再次伸手将被子提起来给她盖好。
木侑宁烦躁起来,正想将被子再次踢开以此向徐温木发泄心中的不满,却被他一把按住。
“医生说了,叫你不要剧烈活动。”
那双眼睛定定地盯着木侑宁的脸,以往的温柔和煦荡然无存,徐温木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床上,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冷漠:“我们现在回家,或者在医院里住一晚,你自己选。”
还在气头上的木侑宁并没留意到眼前人情绪的转变,试着挣扎了一下肩膀却被抓得更紧。
她突然有些害怕,但心里的气还未消,因此嘴上也不肯服软:“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那我们就回家!”
原本在这里住下是怕累到她,但现在看她这么能折腾的样子……
徐温木不再搭理木侑宁无理取闹的挣扎,一把将人抱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你干什么!”对着深夜里安静的走廊,木侑宁也不好意思大声讲话。
手臂被徐温木压住,可以活动的幅度很有限,又怕活动大了伤到孩子,一时间也没了脾气,任由徐温木将她抱到车上。
两人在一路静默中回到了家,木侑宁依然没有消气,还没等车停稳便自顾自打开了门就要往家里走。
没走两步被从车里疾步冲出来的徐温木一把拉住,拿自己的安全跟他赌气的行为几乎要把徐温木气死。
“木侑宁你简直……!!!!”
虽然气到极点却还要极力忍住,徐温木低头看着她冲动之后一下子安分下来的模样,像只被打湿了羽毛的鸟,一时间忍心再说什么。
而且今晚的事,确实是他……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见睡衣单薄,徐温木脱下外套将人裹住抱在怀里。
大概也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些冲动,木侑宁没有再挣扎,安安静静地依偎着被他抱回了家。
一直被抱到床上任由徐温木给她擦净手脚,木侑宁都一言未发,随着徐温木的动作安静地躺在床上。
“很晚了,早点睡吧,等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聊一聊。”徐温木洗漱完换了身衣服上床小心地搂着木侑宁将人牢靠地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徐温木以为她应该是累了,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随后满脸疲惫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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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木侑宁睁开眼睛,连脑袋都不敢动一下,只微微垂眼看着两只重叠在一起护在小腹处的手。
紧张的时候会牵住她给予鼓励,迟到的时候会递过来热气腾腾的早餐,做爱的时候与肌肤毫无保留地紧紧相贴……这只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手,现在看起来却异常陌生。
刚在地下停车场被他拉扯的胳膊此刻隐隐作痛,不知想到了什么,木侑宁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熟睡中的禁锢骤然收紧,待觉得没有失去的危机之后才慢慢地放松了一些。
木侑宁承认自己是被他吓到了,
被徐温木的眼神,吓得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简直就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搁谁谁不害怕。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徐温木在她面前永远是从容不迫的温柔模样,没强迫她做过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在感情方面爆发过任何冲突。
木侑宁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脑子里有事就睡不着,木侑宁老毛病犯起来,开始复盘起整个事件。
明明是徐温木在她睡觉的时候压到了她的肚子,她抗拒然后摔倒,肚子疼,去医院,醒过来,给她道歉,道歉完了之后自己还是很生气,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徐温木也开始生气……
嗯……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呢?
难道是恼羞成怒?
因为自己指责他,让他觉得没面子?
不会吧……徐温木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难不成本性暴露?
嗯……有可能。
应该是因为已经领证了。
很多男的——木侑宁知道——结婚前后完全是两个模样,从“我养你”变成“我养的你”,“都听你的”变成“那可是我妈啊”……
这咋整?
窗帘没有合严,照得屋子里闪着银色的亮光,木侑宁想起身把它关上,可又有些犯懒。
大概真的已经很晚了吧,她看着月光开始胡思乱想。
……有人现在和她一样在醒着吗?妈妈和弟弟身体不好,还是让她们睡觉吧。
……也许爸爸还醒着吧,可惜好久不见他了。
……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呢?明明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木侑宁有时候真的觉得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也许该找个时间跟他们谈谈,虽然不说,但木侑宁已经不是孩子了,她想自己有权利也有资格去处理父母之间的事。
唉,自己这里也是一个烂摊子呢……
越想越精神了。
自从没工作之后作息越来越乱,别看人还在国内,生物钟已经漂到了大洋彼岸。
大洋彼岸?
大陆彼岸还有个人呢!
德国跟这边得差六七个小时吧,六七个小时……那就是晚上。
也许祁江北也还醒着吧,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呢。
真羡慕他啊,说出国就出国。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好命!!!
……
木侑宁迷迷糊糊地想东想西,没过一会儿倦意上头,一团乱麻的大脑难以再保持清醒,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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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巴伐利亚。
祁江北从图书馆出来拒绝了同学的邀请,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她大概已经睡了吧。
早知道不念硕士了。
到底是谁告诉我国外念书很轻松的!!!
祁江北坐在书桌前看着一堆图纸烦得要死。
这破学!真是一天都念不下去了。
他抬手从书架上一个黑色的旧电脑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黑皮笔记本,翻开上次写到的那页,拿起笔想要写点什么。
纠结了半天只稀稀拉拉的几个字,祁江北烦躁地扔了笔躺在床上,阴雨天连个月亮也看不见,脑海里浮现出她软乎乎的身体,祁江北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让他看得眼晕的工程图,索性去浴室洗起了澡。
隔壁好像又在开趴,祁江北湿漉漉地走出浴室,倒了点酒一口气喝掉,想着她的模样昏昏沉沉地睡去。
木侑宁,我真的好想你。
你有没有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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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睡会儿,医生开了药我等下找人送来,你记得吃。”
徐温木看着背对着他装睡的木侑宁系好领带,一如平时温婉谦和的模样,伸手揉乱木侑宁的头发:“乖,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木侑宁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祁江北,只好双眼紧闭,作出一副深睡未醒的模样。
回头看她,徐温木垂眼叹了口气,捏了捏疲惫的眉心,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厨房里周絮萍已经做好了徐温木的早餐,这会儿正在厨房忙活着木侑宁一天的营养餐。
徐温木不欲多讲话,但想起医生的嘱咐还是走到厨房对周絮萍嘱咐了几句,简单吃了几口就去了公司。
“周阿姨……周阿姨!”木侑宁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想着徐温木肯定已经离开了,才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探了探外面的动静:“他走了吗?”
周絮萍点了点头,木侑宁才放松下来,将拎在手里的鞋穿好,慢悠悠地走出来。
“周姨我们中午吃什么啊?”木侑宁打了个哈欠将碟子里的水晶虾饺一口一个全吃光,又喝了口银耳米粥,看着厨房里一直忙碌的周絮萍闲聊。
……
饭毕周絮萍给木侑宁一碗做成小面鱼模样的小脆饼磨牙,下午吃新鲜烘好的蔬菜干,就这么让她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待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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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两个阿姨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看上去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但是人多了还是显得家里热闹起来,两个阿姨是轮班倒的,今天只是先来让木侑宁见一见好先认识。
这次木侑宁学了乖,不再像上次那样对热情亲切,只是对着即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陌生人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有点……孤立无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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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的一台单独的显示器。
熟悉的环境里出现木侑宁有些变形的身影,进书房待了一会儿不知道做了什么,随后便趿拉着鞋子躺在床上安然睡下。
她这几天好像总往书房跑。
看来书房也该装个监视器了。
不好好躺着,在干什么呢?
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又开了会,此刻终于有点空下来的时间,徐温木喝了点水,盯着屏幕查看木侑宁一天的活动轨迹。
还好,没有乱跑。
老婆,
你可要一直乖乖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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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温木一连忙了几天,每每回家时木侑宁都已经睡下了——或者是在有意避着他。
今天终于能抽出时间,总要把话好好摊开了讲明白。
咳……
也不用完全摊开。
“起来了?晚上想吃什么?”厨房里徐温木支走了阿姨,围着围裙自己一个人忙活着,听到卧室开门的动静走出来跟木侑宁打招呼。
木侑宁顶着鸡窝头邋里邋遢地走出卧室,突然听到徐温木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
!
她下意识地想溜,却被徐温木早就预料到了似的一把抓住手腕拉住:“去哪里啊,要永远都不跟我说话吗?”
躲不过了!
木侑宁泄气似的放松下来,转身随着徐温木的动作来到空大安静的客厅里,开口就像个无赖一样避重就轻地推诿:“我……可没故意不理你,我每天醒来的时候你可都已经走了!”
“哼。”徐温木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抱起她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的腿搭在自己身上轻轻揉捏:“那白天呢?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是怎么回事?”
木侑宁想不通为什么几天前的事情徐温木要拖到现在来质问她,而且她现在好不习惯徐温木这种温柔的模样,总觉得越看越假。
这几天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在想,那天徐温木的模样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现实又确实并没有这样的记忆,后来才慢慢想起来——似乎之前某一天的梦境里,徐温木也是那样的冷漠又厌恶的表情,却已记不清梦里徐温木为什么会那样。
“好啦——那天是我不对,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没有在意你当时也很害怕很难受,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晚上要不要出去逛逛?买点你喜欢的?周末陪你回妈家好不好?嗯?”
徐温木边说边靠近,没一会儿就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怀里,亲昵地厮磨。
木侑宁推了几下并没有推开,只好低着头拒绝着徐温木的亲密,还是忍不住开口质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压我的肚子?”
话一出口似乎也多了点勇气,木侑宁抬起头来,抑制住害怕的情绪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是不小心吗?还是……后悔了,不想要这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