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半个月,脚底都不能沾地,没办法训练,林臻东索性安心坐在教室,对比其他同学落下的课程,一个个都补上。
教室明窗净几,大家都埋头奋笔疾书,他的眼神却不自主瞟向窗外,回想起清晨默君腹痛脸色苍白的模样,被玳珍阿姨和王妈联手扶去浴室清洗,另一个住家保姆付妈,则手脚麻利替他换掉弄脏的床单。
“你们这么大了,居然还睡在一张床上,也太不懂事了,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了。”玳珍虽然尖刻,但到底充当着何家女主人的角色,默君第一次经历月事,她不至于袖手旁观。
只是他一想到玳珍狐疑的眼神与语气:“你俩、真的、就是只是躺一张床上?”他简直欲哭无泪,真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了。
“我发誓,真的只是躺着聊天,什么都没干!”他只差伸出三根手指来对天发誓了,内心却在疯狂咆哮:“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我这一世的清名,可不是就这样子毁了!”
他目送大人们扶着脸色惨白,浅色睡裤上沾染斑斑点点的血迹的默君离开时,转眼却看见子君一脸阴森森地站在门口,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默君的初三班今天有季末阶段考,即使姨妈痛,她也强撑着坐上钟叔的车,臻东的腿不方便,于是子君被姐姐喝令塞到了前座。三个人,一个脚、一个脸、一个肚子……简直伤病参将扎堆,除了依然维持斯文优雅的钟叔,一脸淡定坐在驾驶位上,按部就班启动、热车、准备发车……三个坐定的孩子陷入尴尬又滑稽的沉默。
“你确认oK吗?看你这么难受,干脆请假算了。”他的脚还绑着绷带,只能伸手扶住虚脱乏力的默君。
“你之前腿脚、腰都有伤,怎么就不退赛呢?”默君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身体不适让她心情格外不爽,清早夏玳珍、保姆阿姨们对她一阵喋喋不休的紧急科普,交代她应对经期各种方法,不能吃冰冷生食、不能吃辛辣酸苦、不能剧烈运动,记得及时更换姨妈巾,又给她塞了一堆止疼药……
“那能一样吗?”他哪里知道默君心里灰草蛇线般复杂起伏的心思,依然是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继续不知死活地说道,“你这副样子,今后怕是每个月都来挨一次咯!”
“你怎么感觉比我们女生还懂套路?你到底是不是男的啊,我都要怀疑你的性别了。”默君原本就不太好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臻东支吾着:“电视、网站,还有生理卫生课都不上过吗?还要考试的!”
默君仰躺在车后座上,隐隐作痛的腹部令她坐立难安,下体初次接触异物的不适,手不自觉摸着身下的真皮座椅,思绪却早已飘回了那个让她尴尬难堪的早晨。
一想起了自己月经初潮时的情景,第一个发现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亲人长辈,哪怕是同性的子君也,居然鬼使神差地是林臻东,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瞬间凝固了。
特别是当她眼见对方一脸懵逼又无辜盯着指尖,被自己身体里渗出的鲜血染红,她感到自己的脸像是着了火一样烫,一股吊诡又奇异的羞涩感从她的身体深处蒸腾开来,仔细回想,自己好像每一次最狼狈、最难堪的样子,都被他完完整整、一清二楚地看在了眼里,哪里就是周围人眼里那个矜持、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呢……
一想到这,她忍不住羞得捂住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都不敢看身边的臻东一眼。
他却不依不饶,关心则乱,又小声地探问道:“那、什么、都带好了吗?”
“那你关注的点也是很奇怪哎!”默君彻底受不了他的神经大条,一脸无语地盯着他:“”你关心你们男生的生理问题就好了,怎么好意思问女生这么直白的问题?”
“怎么了嘛?那不是因为是你的事,我才问的嘛?换做别人,关我屁事!”臻东被默君怼地有些委屈犯浑,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话刚出口,马上后悔了,眼见后视镜里钟叔努力憋笑的慈祥面容,他瞬间尴尬地恨不得找个钻进去,
羞涩的红晕如晚霞般爬上了他的脸颊,逐渐蔓延到耳根,眼睛也不敢与默君对视,微微低垂,目光闪烁,似乎在努力隐藏着什么。嘴唇微微颤抖着,不时抿一下,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见他窘迫的神情,默君忍住痛,微笑着开口道:“哦,这样,那我真好好谢谢你的关心了!”
“大可不必,你先顾好自己吧……”他去抓她的手。她的手冰冷,身上在轻轻哆嗦。他至为惊惶,面露忧色道:“别硬撑,实在不行请假算了。”
“缺考的话,会被淘汰到b班的,我可丢不起这个人!”默君摇头,车内弥漫着银色山泉清冷的幽香,她把头埋在他的膝盖上,说道:“对不起,弄脏你的床单,早知道昨晚就不睡你房里。”
“……阿姨都有意见了,我们都是大人了,得适度保持距离。”他低头看着膝头默君苍白如纸的侧脸,因为忍痛,发丝间汗水折腾出潮热的栀子花开的清香味道,幽幽地渗入他的鼻间,臻东只觉得心脏底部的血如潮水一样冲到脸上,潮水将他冲垮,无法自制。
“嗯,都听你的……”默君默然回应道,可是我多么想靠近你,这样我便会感到稍微一丝丝的温暖。
所以,是不是可以先把头从我膝盖上移开?臻东心里默念道,却始终不忍心说出口,甚至伸出手去,一点点抹去她额尖的细密汗珠。
只是他们浑然不知,坐在前排的子君已然悄悄举起了手机,把眼前的一幕,以及他们听上去极度边界模糊的对话,掐头去尾,悉数发送给了言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