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在书房内踱步,目光扫过一幅幅悬挂在墙壁上的字画。
每一幅都散发着浓厚的历史气息,有些字画已经泛黄,远去的时光在它们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
最靠近书柜的一幅寒霜腊梅图,却依然鲜艳夺目,一下子勾住了她的视线。
齐夕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梅花图。山水朦胧中,一枝梅花惊艳盛开。画家的笔触细腻而生动,将梅花的轮廓和神韵精准展现,简单的笔触勾勒出了梅花的清冷傲然之美。
画的左边书写着两句话——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字体飘逸洒脱,笔势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画纸,感受那微微凸起的笔触,仿佛能够透过纸张感受触碰到作画之人的心境。
她声音有些许颤抖地说,“这幅画……是谁画的?”
没有落款,但是画上的笔触和两句诗句,轻易地触碰了她最深处的记忆。
“我养父!”
那青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想过很多,但从未想过这个世界除了她这个异世来客,竟然还有人比她先一步到来,而且还是她的皇兄。
所以那青的养父就是她皇兄齐衍。
之前的种种猜测在这一刻得到印证,情绪骤然升起,快步地在书房内行走,慌乱地找着什么。
“你要找什么?”
那青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情绪大起大落,只是见她有些激动又慌乱地找寻情绪的出口,那青急忙拉住她,“你深呼吸,别激动。”
那青能感觉到她颤抖的手,低声缓慢地劝慰,“这东西不会跑,你不用着急,慢慢找就是,你告诉我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齐夕深吸一口气,然后茫然地坐在了书桌后的紫檀木椅上,视线环视书房,从摆设到桌上砚台和笔的摆放,都是她熟悉的感觉,作为左撇子的齐衍,最喜欢的画就是画梅。
因为喜欢梅,他的宫殿种的最多的就是梅树,达官贵族也趋炎附会地大种梅花,以梅为傲,一时间,整个南庆国都盛行梅花,民间更是诞生了不少以梅为主题的梅花颂。
他以梅喻己,孤傲无人懂。
这样高高在上的南庆国皇帝,又怎会弯下脊梁聆听民声,听到的无非就是歌功颂德,以及被佞臣过滤后的虚言假语。
一个自诩看破红尘妄想出家的皇帝,带给南庆国的只有灭亡。
齐夕捂着疼痛的头,无声地哭泣,那些封闭的记忆似乎找到了缺口一般蜂拥而出,瞬间挤压她脆弱的神经。
彪悍的匈奴,骑兵镇压南庆国,兵临城下之时,南庆国的贵族们还在醉生梦死,所谓的南庆国战士早就变成了酒足饭囊,面对凶悍无畏的匈奴,犹如一戳就破的纸张,不堪一击。
而她,南庆国的公主,被屈辱地前往匈奴王庭和亲,嫁与年近六十岁的老单于为妾。
高贵的公主,沦为匈奴的妾,何等屈辱。
但又有什么办法,割城池进贡金石,下嫁公主,不过换来匈奴的短暂撤兵。
而她这个公主,在和亲的路上,便死于匈奴王庭的内部斗争,成了他们王权更迭的牺牲品。
她不知道已经死去的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但是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南庆国,她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个陌生的国度,是她最后的归宿。
父皇死了、母后死了、师父也死了……最后连她自己也死了。
在匈奴庞大的骑兵下,南庆国连反抗之力都无。
她自诩从小习武,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但在大军压境之时,个人的力量也微小如鸿毛,瞬间淹没在汹涌的武力之下。
或者说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匈奴要她和亲,她就得和亲,匈奴要她死,她也只能惨死。
是啦,冰雪瞬间就将她淹没,连吼叫声都来不及。
那些过往可以称为前世了。
前世已经全部记起来,但是……她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和她的皇兄脱不了干系的答案。
而他应该给她答案。
齐夕擦干眼泪,整理思绪,瞪着通红的眼睛问那青,“你养父还留下什么信件给我吗?”
那青摇头,“没有了。”
齐夕失望。齐衍写了些有的没的故弄玄虚,正经的话半点没说,千方百计把她引到这里来又没下文,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那青突然想一件事,“我小的时候偷偷躲进来书房,然后看到他好像打开了那个保险柜之类的,还拿出来一个木匣子。因为我躲在书桌底下,没看到是在哪,后来我还找过,没找到。”
但她确实听到了他开柜子的声音,她还好奇是不是书房里有什么密室之类,后来被养父发现,还没被赶了出来。
之后更是没机会单独进来,养父对书房看管很严,还明令禁止她进入,但是她的好奇心怎么忍得住,又夜探书房,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我想肯定是有什么隐秘的角落。”
齐夕听完,想起齐衍的作风,弄点秘密的柜子或者密室藏东西有很大的可能。
她迅速走到屋外,围绕着书房走了一圈,一边走还一边用脚测量,精准地记住尺寸之后,又走到屋内,绕到窗户的位置,大概测量墙的厚度,然后在书房内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目测柜子和墙体的距离。
“你在干什么?”
那青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她在干嘛。
“对比一下墙体的厚度和房屋结构。”四合院的梁和柱子是基础结构,应该不会有人冒着塌房的危险在这两个地方挖洞。
那青不傻,一听就明白了,“还能这样子搞,我怎么就没想到。”
齐夕抿嘴一笑,不是不知道,而是那青的性格本就不是多想的人。
没一会儿,就听见齐夕说,“找到了。”
“哪儿在哪?”
那青匆匆走来,看着书柜一脸懵,“没有啊。”
齐夕上手移开书架上的书籍,然后敲了敲书柜的一块木板,“咚咚”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青眼前一亮,看着齐夕兴奋地说,“后面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