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非常重视这件事,当天傍晚七点多的时候,他带着县水利局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就来了。
他们在现场进行了专业的检查和危险评估,最后决定开闸放水,毕竟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险情,后果将不堪设想。
水库下游的村子陆陆续续接到通知,明早水库开闸放水,必须保证渠道的畅通。
粮食正在地里逐渐因为高温和缺水变得枯萎,三个生产大队听见消息,大队长还没有来得及安排,队员们就已经自发组成队伍,并带上农具前来求证。
“大队长,这事儿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
尽管开闸放水之后就要对水库进行检修,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脸上的笑容。
今年的粮食终于有救了。
三名大队长连夜安排人员进行渠道的清淤工作,队员出奇的团结一致,互帮互助,第二天天不亮,河道清淤已经全部完成,就等开闸放水。
可就在开闸放水的前一刻,三名队长脸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怒气。
到底从哪个生产大队先开始,成了两个生产队争执的主要矛盾。
平时倒也没有事,谁先谁后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大家谦让谦让一下,反正到最后三个村的地全部浇了。
但是现如今不同,地里的粮食在这么高的温度下,早浇一天或者晚浇一天,产量都会有很大的区别。
更何况,就算是每个生产大队用上两天的时间,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之间也相差了四天的时间,这四天时间,对于正在生长期的玉米太重要了,以至于让他们不得不争。
上河村在最上游,按理来说年年上河村应该是第一个浇地的,但是今年最下游的南河村确实要争先了,理由是年年上河村第一个,下河村第二个,今年该轮到南河村第一个了。
不仅是南河村的大队长想争取,南河村的村民也想争取。
上河村的人却认为他们上河村本来就是在上游,按道理他们就应该是第一个,凭什么要南河村第一个。
下河村的人倒是平和,不管两头怎么争,总归他们下河村是第二个,不早不晚,谁也不得罪。
双方僵持不下,在场两个生产队的队员们也针锋相对。
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本来想发话,只看见眼前的情形这会儿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一不小心矛盾就到了自己的头上。
两位队长黑着脸,看向各自的队员,但是队员这会儿谁不打算退让,就等着对方先放软态度。
自安庆和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到场之后,顾展也被安庆邀请了过来现场。
这个勘探和检测的过程,顾展全部在场,偶尔也在安庆的邀请下指点一两句,但因为都是和安庆小声交流,因此现场注意到他的人很少。
这会儿看见两个生产大队的对眼针锋相对,顾展皱眉,上一世村民械斗这种事情也是发生过的,就是为了争一个浇地顺序的先后。
按照当下普遍的种植方式,将地浇透必须使用大水漫灌的形式,水太小的话,根本就过不去。
但是上河村采用的是打垄的套种方式,垄与垄之间有一道沟,恰好方便水流过去,根本不存在水过不去的问题,而且会比平时快得多。
反之,如果水太大,一来有可能将套种的大豆植株冲倒,另一方面就是地浇不透。
走到赵宝根身侧,顾展悄声耳语:“队长,您过来一下。”
双方这会儿争得面红耳赤,忽然之间顾展的加入让局面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赵宝根和顾展。
赵宝根看了一下远处的明显要置身事外的工作人员,还有眼中尽是紧张和愤怒的队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顾展过来了。
“顾家小子,不是我非要争,我要是耽误了队里的庄稼,我就是整个上河村的罪人啊。”
顾展点头,表示理解。
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未免会有赵宝根处理得好。
思及此,顾展主动开口:“队长,我们其实也不用和南河村争一个先后。
顾展这话一出,赵宝根顿时瞪了顾展一眼,低声骂道:“你小子,不能这么讲话,现在地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如何能耽误?”
顾展哭笑不得,忙解释道:“赵叔,你先听我讲。”
“你小子,可不能出对不起大家的馊主意。”
顾展笑了笑,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我们完全可以考虑和两个村子共同用水浇地。”
然后,顾展将刚才自己考虑到的因素一一讲给赵宝根,赵宝根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这样一来,倒也省下了一番争执。
这边赵宝根和顾展商量完之后,又重新大步走回之前的位置。
南河村的村民目光警惕的在赵宝根和顾展身上来回穿梭,直到赵宝根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的时候,目光又开始紧紧地盯着赵宝根了。
“我们上河村生产大队决定,和下河村生产大队、南河村生产大队同时用水浇地。不管哪个生产大队浇地,分给我们一部分水即可。”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赵宝根这么说,无疑是给了双方缓和的空间,若是他们还继续争个你先我后,只怕会闹得太难看。
当赵宝根说出这个解决办法的时候,县水利局的人也是眼前一亮,他们刚才也是害怕两个生产队之间因为这件事起了纷争,现在大家各让一步,刚刚好。
安庆隐晦的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处看着水库出神的顾展,眼含赞赏之色,这个年轻人的思维,还真的是快。
殊不知这会儿的顾展,眼睛虽然在看向水库那边的水面,但是耳朵却是注意着人群的方向,生怕一个不注意,再发生械斗那种惨剧。
一直到双方的人都散开,顾展心里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阻止了这场械斗的发生,也救了地里的庄稼。
开闸放水后,顾展亲自示范指导大家如何浇地之后,才有空回家。
长时间紧绷的神经骤然之间放松,顾展只觉得很累,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回到家里,他告诉刘小溪自己要睡一觉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