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朱重八顿时陷入沉默之中,仿若一尊凝固雕像。
片刻后,他朝着百姓们郑重行礼拜谢过,一言不发,随后便带着小妙步伐匆匆地从河岸旁快步离开。
“师兄,他们如此崇拜你,你就不说些好话?”小妙回首看向神态依旧恭敬的百姓们,淡然笑道。
朱重八摇了摇头,脸色沉重,“不了,师兄我只是一介凡人,当不起百姓如此爱戴。”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朱重八很清楚也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一定有某个关键环节出错了。
随后,师兄妹二人在茫茫人海中穿梭前行。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巍峨耸立的酒楼前。
这酒楼恢弘不凡,足足有四层之高,在扬州城内都属于极为少见的,而此时酒楼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而身为大东家的陆江安正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神色间满是急切与期待。
显然,他是专门在此等待朱重八的到来。
不经意间的一抬首,陆江安见到朱重八二人后神色瞬间一喜,犹如阴霾中乍现的阳光。
他转眸看到小妙也一同前来,顿时更是欢喜得眉开眼笑,连忙张开大手,犹如随从家仆一般,为二人开路。
陆江安仰头大笑道:“多谢大师仙子愿意赏脸给陆某,快快请进!这乃是我陆家的酒楼,今日这四楼专为大师仙子招待!”
朱重八与小妙一时间也猜不透陆江安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但他们并未将礼数疏忽落下。
二人各自微微欠身道谢后,便与陆江安一同朝着酒楼内款步走去。
此时酒楼内可谓是人头攒动,喧闹之声此起彼伏,来客众多,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也因为庆贺真君出手,令众人从天灾下保得一命,所以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眼醉眼朦胧,神志也糊涂不清。
而大多数人的目光也在不经意间扫到朱重八二人,随即浑身一震,呆立当场,旋即连忙招呼亲朋好友看去。
紧接着,他们连忙手忙脚乱地摆正好自己的模样,尽皆快步上前,争先恐后地与朱重八小妙套近乎、拉关系。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仙家弟子!能得见一面就已是莫大的缘分,此时不巴结讨好,更待何时?
朱重八与小妙见此情形,皆是无奈摇头,只得纷纷还礼。
随后,在众多来客充满敬仰与羡慕的目光注视下,二人沿着那雕花楼梯,走上四楼早已精心准备妥当的厢房中。
刚一踏入,便见这房间内仅有几位负责伺候的娇美娘子,皆是身姿曼妙,婀娜多姿,面容更是如花似玉,娇俏动人。
众美人见来者居然是拜入真君门下的如净大师,皆是一喜,连忙蜂拥上前,将朱重八团团围住。
而房间四周内布置得典雅华贵,墙上挂着各方大家的书画,地上铺着上好的绒毯,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弥漫着香气。
在正中央的圆木桌上,十几道刚出锅的珍馐佳肴摆放整齐,冒着腾腾热气,香气在房间内四溢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陆江安如此大费周章,将整个四楼空出只为招待他们二人,显然是有重大之事想说。
小妙率先入座,一落座便拿起筷子夹上几片香气扑鼻的牛肉,不亦乐乎地吃了起来。
而朱重八甩开众女,直接大步走到桌前坐下,但他只是坐在原地,并未动筷子,打量着这处房间。
随后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陆江安,问道:“就莫要搞些弯弯绕绕的了,你开门见山直说吧,你求我二人所为何事。”
陆江安见朱重八如此直接,脸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那表情犹如被人戳中了心思。
旋即,他朝着那些娇媚娘子挥手示意,让她们退下。
众多娇媚娘子见状无奈,也是纷纷欠身告退,离去之时也不忘小心翼翼地将门窗关紧。
待一切闲杂人等离开之后,陆江安整了整衣衫,摆正了脸色,随后缓缓说道:“如净大师,周仙子,今日请你们前来,确实是有要事详谈。你们也知道,我陆家乃是世代的商人世家。”
陆江安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野心,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可我陆江安,着实不想一辈子仅仅做个商人,也不想子孙后代整日在江流上奔波。”
“小人谋财,君子谋名,但我陆江安,想为家族谋个国。”
此话一出,朱重八瞬间便猜到了这陆江安的心思,而小妙依旧吃着桌上的大鱼大肉,不为所动。
陆江安见两位仙家弟子都不说话,脸上顿时有几分沉重,“元廷和蒙古人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近百年,搞得是天怒人怨,灾劫四起,虽然有真君降世,庇佑众生,但显然远远不够。”
“唯有把那帮蒙古人赶回草原,我们汉人方能得以喘息,重现汉唐之时的辉煌风光。”
听着陆江安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朱重八心中并未泛起任何波澜,仍旧面色沉静。
一番思虑之后,朱重八沉声问道:“历朝历代,起兵造反皆是全族掉脑袋的危险买卖,你家大业大,若是师父不肯助你,你岂不是连累了一家老小?”
起义造反之事,朱重八在黄河北地一带已经见过不少,但那都是吃不饱饭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做。
陆江安这种家族庞大,身为富商豪贾的还想起义造反,朱重八还是第一次见。
陆江安哈哈一笑,道:“陆某虽然只是凡胎肉眼,但陆某也深知真君慈悲为怀,见不得恶人做乱,不然也不会有种种名传天下的善举。”
“而当下元廷的罪孽多到数也数不清,恐怕真君早就想将其彻底灭除了。”
陆江安的目光在朱重八二人身上来回打量,而后缓缓说道:“况且,大师和仙子乃是真君亲传弟子,倘若你们愿意相助,真君定然也会伸出援手。”
“不论是兵马还是粮财,我陆家都能从各地乃至海外诸国搞来,”
“我们只需借着真君与龙霄道宫的赫赫威名顺势而起,雄踞扬州城以及附近几座重城。届时,向上能够截断元大都的盐铁漕运,断其命脉,而向下能够吞并江南各城,直至杭州路临安城与南方各地。”
“而当下南方各省各路皆是起义造反,苗疆湖广的反军更是接连不断,民间早已对元廷忍无可忍。”
“我们倘若借真君之名号召天下,必定有大批义士呼应,五年时间,陆某不敢说将元廷彻底驱除,但也绝对能够裂土封王,保我汉民一方安宁康泰!”
朱重八默默听着陆江安心中的版图,脸色却愈发严肃,将心中骤然荡起的惊骇深压在眼底。
令他难以置信的,并非陆江安准备造反的举动,而是这陆江安对龙霄真君抱有如此狂热敬佩的崇拜和信念。
这陆江安敢造反的底气并不是因为自己和小妙,而是龙霄真君。
仅仅是因为师父的善举,陆江安就敢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玩命?
这时,一直吃着佳肴的小妙放下碗筷,轻声笑道:“陆江安,那你筹划中的头领之位,你觉得谁来担当最为合适?”
陆江安伸手指向朱重八,眼中满是期待,爽朗笑道:“除了如净大师,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