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问出这两个问题时,心竹脑海里闪过好几种答案,可最终就只剩下一种,那就是必须实话实说!
因为瞒是瞒不住的,成亲之事就算他不问、她刚刚也想坦白,既已经和离,便男女婚嫁各不相干,关于这点他根本无权干涉。
而她最担心的就是关于孩子的问题,即使她现在找借口瞒下,凭祝培风的手段,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彻查得清清楚楚。
适才被他压在身下,她一心惦记逃离,都忽略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如果他所言不虚,莲雪生得那个孩子真并非他亲生骨肉,那祝府为今不就只剩下安安乐乐这两个后代了?因此祝培风更不可能放过他们。
短短片刻,心竹思绪百转千回,额头鼻尖竟都紧张的冒出层薄汗。尤其在他尖锐目光之下,她更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祝培风站起身,阴霾视线寸步不离、一步一步走向她,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直到把她逼至门前、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才抬起胳膊支在她头侧,压下脸,与她鼻对鼻、眼对眼,给人非常强大的压迫感。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为什么要领孩子试吉服?是谁要成亲了?”他以为会是谭宬或者谭宪,毕竟他们二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可又为什么要绍世刚领着去?孩子们和他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而对他这个亲爹……却连见都没见过!
心中升起熊熊嫉妒之火!可没想到,更叫他嫉妒的事还在后面。只见心竹真的毫不畏惧抬起头,目光坚定,对他微张开那张漂亮的小嘴,不急不缓吐出二字——“是我!”
祝培风脑子一下就炸了,灵魂似乎都被炸得四分五裂。
如此寂静的夜,他肯定听清她说了什么,可还是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好!既然他要她再说一遍,那她就再重复一遍!更加详细、更加全面的说给他听。
心竹咬咬牙,豁出去了,抬手便推开他胸膛。“我说……要成亲的是我,所以孩子们才会去试吉服。前些日子,绍大哥跟我求婚了,难得的是他父亲也不反对,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毕竟谭心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了。
况且绍大哥又是个那么好的男人,就是打着灯笼也难寻,我当然得抓住这次机会。婚期就订在七日后,以后还请祝世子注意分寸,不要再来纠缠我,要是让绍大哥知道,我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就算看在昔日多年的情分上吧,请世子爷高抬贵手,留我一条生路。”
请世子爷高抬贵手、留我一条生路,曾经……有多少人跟祝培风说过这句话?有痛哭流涕着说的、有匍匐跪地说的,他从不妥协、从不心软,可谭心竹如今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挺胸抬头、满脸倔强,却比之前任何一次对他的杀伤力都大。
“咔嚓、咔嚓”,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掉的声音。她要成亲了,她要嫁给他以外的男人了,还要领着他的一对儿女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这简直欺人太甚!
祝培风疯了、彻底疯了,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噩耗,竟两眼一黑、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再次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让他爱之深、恨之切的女人,一腔怒火憋在胸口,如燎原火烧,最后居然抬起手臂,发狠的一拳砸在了她头旁的门框上,那木板刹那就如同他的心般,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谭心竹,你敢这么对我!”他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额上青筋毕露。
可对面的人儿自始至终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祝培风,我怎么对你了?你不是也娶二少夫人入门多年了吗?为什么我却不能再嫁?况且我们现在已经和离了啊,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我们和离了,和、离、了!你已经管不到我,又凭什么站在这指责我?”
本是想教训他,可喊着喊着,她倒先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出来,全因她心里太委屈了,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对她来讲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如今……她好不容易想告别过去,带着孩子开始新的生活,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这几年间,她无数次后悔,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若早知今日,她当年绝不会因好奇钻进那个狗洞,便也不会与他相遇,然后开始这段让她痛不欲生的婚姻生活。
看着她不停抖动的肩膀,祝培风更加心如刀割,颤抖的抬起一只被木屑扎到鲜血淋漓的手,他想抚摸她的脊背,再把她拥入怀中。
但现在……他还有那个资格吗?
“心竹,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确定……要在七日后嫁给绍世刚吗?”
“确定!再确定不过!”她回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擦拭的泪痕,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又惹人心疼,
“好!”他点点头,眼中情绪晦暗难测,“那我们就走着瞧,看这场婚礼到底能不能如期举行。”
“祝培风,你要干什么?”她表情错愕,急急询问。
“放心,就算你们的婚礼被搅黄,那也与我祝培风无关,对了……安安乐乐是我的孩子,你要成亲可以,但明天不许让绍世刚领他们去试吉服、也不许出席什么狗屁婚礼。
李家烧饼我明日一早就会让白月送来,若你敢违背我的话,信不信……我即刻便可以让绍世刚从扬州水利滚出去,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七品小官儿!”
“祝培风,我、我要骂人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卑鄙?我恨你、我恨你!”心竹气得浑身发抖,最受不了他以权势压人,奈何自己一介商户根本无力反抗,而他又真是那种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人。
“骂吧、恨吧,可心竹……我爱你!”话落,他突然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下,接着便打开房门,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心竹狠狠用袖子擦擦嘴,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朝他背影砸过去,可又一想,菱儿卧房离这里不远,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一定很响,必然会惊扰孩子,想想还是作罢了。